在物理學領域內,現在倫琴射線被大家廣泛談論。這種射線能穿透不透明的物體,能夠把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拍攝下來。這個發明創造是多麼奇妙啊!然而,我們為了更好地了解到事物產生的原因,就會用我們的技藝來彌補我們感覺器官的不足。因此,這樣就能夠稍微同野獸或昆蟲的感覺器官的敏銳性比試一下。可是,在未來的令人驚奇的事物及現象麵前,這些奇妙的發明創造卻又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在很多場合下,動物的這種優越性是多麼令人羨慕啊!這種優越性告訴我們,我們極度缺乏信息情報;這種優越性向我們表明,我們的感覺性強的設備的效能是那麼的平庸;這種優越性向我們證實,對我們人類的天性來說,存在一些十分陌生怪異的感覺;這種優越性向我們顯示,在我們的特性之外,存在一些使我們目瞪口呆、驚訝不已的事物。

鬆樹上爬行著一條可憐兮兮的昆蟲幼蟲,它能夠把自己的背劈開變成氣象天窗。這個天窗能夠預測未來的天氣,預知猛烈的風暴。猛禽是難以想象的遠視眼患者,但卻能從雲端高處看見藏在地麵上的田鼠。

蝙蝠是一個瞎子,但是它能夠暢通無阻地穿越斯帕蘭紮尼為它們用線布設編織的錯綜複雜的迷宮。信鴿遠離故鄉幾百裏,穿越它從來沒有經過的廣闊無垠的土地,準確地飛回它的鴿籠。一隻石蜂輕輕振動翅膀,就能飛越陌生的地區,飛越長距離的路程,回到自己的蜂巢。

尋找塊菰的人都知道狗的嗅覺的功能。這種動物全神貫注、專心致誌地履行它的職責。它行走時鼻子朝天,步伐的大小適度。它停下來,用鼻子嗅嗅土地,用爪子抓刨土地。但它並不總是這樣。它仿佛在用眼睛告訴主人說:“好啦,好啦,主人,我是值得信任的,塊菰就在那兒。”

這確實是真的。主人在它指出的地點搜尋,如果主人的鏟子鏟錯了位置,那麼,狗就用鼻子稍微嗅一下抓刨的洞底,讓鏟子回到正確的位置。別擔心會遇到石子堆,別擔心會遇到樹根。即使遇到層層障礙,即使塊菰埋得很深,也一定會被發現。狗的鼻子是不會撒謊的。

據說,這就是嗅覺的敏銳性。如果人們指的是動物的鼻腔,即感覺器官,我倒很樂意情況是這樣的。但是,從通俗意義上來說,被感覺到的東西就是一種單純的氣味嗎?就像是一種我們容易感受到的那種氣味嗎?我有理由對此表示懷疑!讓我來敘述一下事實吧。

我曾經有多次機會與一條最精通它自己專業的狗接觸。當然,這條狗長得其貌不揚,但它是我渴望看見的那種專業的藝匠。它看起來就是一條平平常常的狗,沉著、冷靜、粗俗不雅、毛發蓬亂。主人不準許它進入住宅的內室。唉!才能和不幸往往是結伴同行的!

這條狗的主人是村子裏有名的尋菇人,當他確認我的意圖並不是竊取他的機密,有朝一日會與他競爭時,於是他準許我和他的狗結伴。

這並不是表明他的心胸大度,向我表示親切。既然我並不是他的徒弟,僅是個好奇的人,想用筆把地下植物畫下來、記下來,而且不會把他那裝發現物的袋子帶到城裏賣掉,因而我的計劃就被這個頂呱呱的人所欣然讚同。

我們進行了約定:讓這條狗隨著自己的願意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狗的每次發現都必須加以獎賞,不管獎賞什麼,即使是指甲那樣小片麵包皮也可以;凡是它用腳爪抓刨的地點都要搜查,凡是它指出的東西都要刨出來,無論這個東西的商業價值如何;在任何情況下,主人都不得憑自己的經驗來進行判斷,禁止主人用自己的經驗把這條狗從沒有商業價值的地方轉移開。因為與貴重物品相比,對於做植物學記錄來說,我更喜歡那些沒有進入市場的物品。

我就這樣進行采集地下植物標本的工作,而且碩果累累。這條狗用它那敏銳的鼻子不加區別地為我收集許多東西:粗大的或細小的,無味的或有味的,芳香的或惡臭的,新鮮的或腐爛的。收集到的東西讓我驚訝不已。它們包括了附近地區大部分地下生的蘑菇。

除了結構,尤其香味是多種多樣的。在嗅覺問題上,這種多樣性是最重要的性質。有些東西除了有一種真菌類植物隱隱約約的怪氣味外,沒有別的氣味。這種怪氣味隨處可聞,隻是程度有高有低。有的東西嗅起來像蘿卜、像腐爛的甘藍。有的東西發出惡臭,把收集者的居處弄得臭氣熏天。隻有真正的塊菰才具有美食家喜愛的香味。

按照我們的理解,如果說氣味是這條狗唯一的向導,那麼它為什麼在這麼多不可調和的氣味中頭腦清醒地做事呢?它被一種普通的散發物告知泥土中隱藏的東西嗎?於是,就出現了一個令人迷惑不解的問題。

過去,我注意過普通蘑菇,它們當中很多在即將破土時都有預兆。

然而,在我的目光猜測隱花植物所在的地方,在菌蓋的推動下要破土而出的地方,真菌氣味當然是非常濃烈的,可是我沒有看見狗想停下來。經過這些地方,它不屑於用鼻子吸氣,也不屑於用爪子抓刨。但是,蘑菇的確就在那地下。這東西的香味和狗找給我們的東西的香味是相同的。

我通過向狗學習後,得到這樣一個信念:能夠揭示地下塊菰的狗鼻子,有一個比我們根據自己的嗅覺能力想象出的氣味更好的向導。這個向導大概不隻能夠分辨一種氣味。對我們而言,由於沒有關於它的資料,因此顯得神秘莫測、難以捉摸。光有暗淡的、對我們的視網膜不起作用的射線,但這種射線並不是對所有動物的視網膜都不起作用。

既然如此,在嗅覺的領域內,肯定有秘密的、其他動物可以感知的散發物恰好是我們感覺不到的。

如果說狗的嗅覺,我們既不可能確切說出,也不可能猜測到它的感覺。雖然有些東西使我們困惑不解,但是至少它向我們清楚地表明:假使我們把一切東西都與人類的感覺尺度聯係起來,我們就會犯什麼樣的錯誤啊!要感知的世界比我們的感覺範圍界限要寬廣得多。由於沒有足夠敏銳的器官,因而在自然活動中很多的情況就逃過了我們的耳目。

在那兒,自我表現的、廣闊無垠的田野裏,未知的事物——未來將為我留存一些有待收割的莊稼。與這些莊稼相比,目前已知的事物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收成而已。有朝一日,在科學的鐮刀下,我將收獲一些麥捆。這些麥捆的麥粒在今天看來,可能是荒誕不經的東西。這是科學的幻想嗎?不,不是!這是無可爭辯的、積極的、被昆蟲證明了的事實。在某些方麵,昆蟲受到大自然的待遇比我們要優越得多。

盡管塊菰挖尋人長期幹這一行,盡管他尋找的其實是塊菰發出的香味,但是他卻無法猜測到底哪兒有這種塊根。這種植物埋在地下冬天成熟,在地麵下一 或者兩 深。尋找塊菰的人需要狗或者豬的幫忙。這兩種動物用嗅覺來探索土地裏的奧秘。好啦,對於這些奧秘,許多昆蟲比這兩個助手了解得更清楚。為了家庭的糧食充足,這些昆蟲對塊菰有異常完善的嗅覺。

從地裏拔出的塊菰,有的已經腐爛,上麵全是害蟲,我將它放在鋪有一層新鮮沙土的短頸大口瓶裏。我從那裏首先得到一種淡紅色的鞘羽目昆蟲,後來又得到了許多雙翅類昆蟲。在這些雙翅類昆蟲中,有一種縞蠅。這種蠅體態單薄虛弱,飛翔疲軟無力,讓人想到了假絨毛蠅。晚秋時,它們經常光顧人類的糞便,是和平的使者。

在地麵上,牆腳下或者是籬笆這個田野裏的避難所下,它們找到了塊菰。但是,縞蠅是怎麼知道的呢?或者更加確切地說,它怎麼知道幼蟲食用的塊菰就在地下的某個位置呢?對這種昆蟲來說,深入到地下去尋找是不可能的事。它的爪子是軟弱無力的,一粒移動的沙子就能將它撞歪;在狹窄的道路上,翅膀和它那布滿不利於輕緩滑動的絲絨服裝,都會阻礙它那樣做。因此,縞蠅必須把它的卵安放在地麵上,安放在覆蓋塊菰的準確地點上,因為它剛孵出的小蟲如果沒有食物而不得不進行漫無目的的漂泊流浪的話,在遇到異常稀少的糧食前,它們就會餓死。

因此,對於探尋塊菰的蠅來說,母親的嗅覺提供了信息:這種蠅具有尋找塊菰的狗那樣的嗅覺,並且它的嗅覺比狗的還要靈敏,這一點毫無疑問,因為它什麼也沒有學過,是與生俱來的,而它的對手狗卻經過人的訓練。

在田野裏,跟蹤縞蠅不是枯燥乏味的事。但是,在我看來,這樣的計劃實現的可能不大。這種昆蟲極其稀少,而且迅速飛離,總能避開人的耳目。靠近觀察它,在它運動時跟蹤它,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需要我們感覺無法做到的辛勞。另一個地下蘑菇的發現者,將彌補這一缺憾。

這個發現者是一種可愛的金龜子,它的腹部蒼白,柔軟光滑,身子圓滾滾的,個頭像櫻桃那樣大。正式的專業詞彙稱呼是“盔球角糞金龜”。它的腹尖同鞘翅邊緣摩擦,發出一種聲音,就像鳥兒母親帶著一口食物回巢時小鳥發出的啾啾聲。雄盔球角糞金龜的頭上長的角很雅致,好像西班牙蜣螂的角的小型仿製品。

我受過這隻角的騙,最初,我把它們當成食糞蟲幫派的成員,然後放在鳥籠裏飼養。我為它端來美食時,它卻連碰都不碰一下。呸!讓它吃牛糞,它被當成什麼啦!這位美食家要求的可不是這種東西呀!是別的東西,壓根兒就不是我們宴席上的塊菰,而是與塊菰類似的東西。

這種習性沒有經過長期耐心的調查,我還不了解。在塞裏昂丘陵的南坡,離村子不遠處,有個夾雜著一些柏樹的小海鬆林。將近萬聖節時,秋雨下過後,球果植物的朋友蘑菇,特別是美味可口的乳菇,如雨後春筍般,滿山遍野,到處都是。乳菇被碰傷的部位會變成綠色,從那兒流出血淚般的液汁。在晚秋溫和的日子裏,有的人出來散步。散步距離有近也有遠,遠能夠鍛煉年輕人的腿腳,近又能夠不至於使腿腳過分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