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沃米爾還說過,他的朋友杜 · 阿梅爾用鑷子夾住了一隻一半身子進入窩裏的高牆石蜂,當時,石蜂的頭正伸入洞裏,把花粉抖落在窩裏,杜·阿梅爾夾住它把它放到了離窩很遠很遠的一間小房間裏。結果,石蜂從窗戶飛走了,逃離了這個小房間。杜 · 阿梅爾立即返回蜂窩那兒時發現,高牆石蜂幾乎跟他同時到達,然後就繼續剛才的工作。敘述者最後說,石蜂隻是稍微有點感到吃驚。
敬愛的大師啊,您怎麼沒跟我一起生活在這埃格河畔呢!這裏的一大片地方在一年中有 3/4 的時間都鋪著幹幹的卵石,而一下起雨來就成為洶湧的急流 ;如果您在這兒,我讓您看到一個比從鑷子下逃脫還絕妙的事。那隻被放到小房間裏的石蜂逃脫出來後能立即找到它的窩,是因為它對蜂房四周的情況十分熟悉。如果您來到這兒,您看到的不是高牆石蜂的這種短距離飛行,而是它沿著一條完全陌生的路所進行的長途跋涉,相信您一定會跟我一樣驚奇萬分。您會看到,被我故意放到很遠很遠地方的石蜂返回了它的家,它那高超的地理學本領,會讓燕子、雨燕、信鴿都欽佩,那時您就會像我一樣思忖,那種指引母親去尋找它的窩的地理方向感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我們用事實來證明吧!現在我們在高牆石蜂身上重複一下我從前對節腹泥蜂所做的實驗,把石蜂放在一個漆黑的盒子裏,然後送到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去,到了那裏以後,在它的身上做上記號,然後把它放飛。
如果有人想再做一做這個測試,我可以把我的實驗步驟告訴他,這樣他在開始時就不會長久猶豫不決了。
如果要讓昆蟲作長途飛行,那麼在捕捉它的時候就要格外小心,不能用鑷子,也不能用鉗子,以免損壞它的翅膀或把它扭傷,影響它的飛行力。我是趁石蜂在窩裏埋頭苦幹時,用一個小玻璃試管罩住它的,這樣,石蜂飛起來就直接落到了試管裏,我就不必觸碰到它了。接著,我把它放到了一個紙杯裏,然後迅速蓋上蓋子。我把我抓到的囚犯分別放在一個紙杯裏,用一個采集植物標本的白鐵盒把它們運走了。
剩下的最後一件難事兒是在到達目的地以後進行的,那就是在釋放它們之前,給每隻石蜂做上記號。我把細粉白融化在阿拉伯樹膠的濃溶液裏,然後用稻草秸把粉漿滴在昆蟲身體的某個部位,留下一個白點兒。這白點很快就幹了,跟昆蟲身上的皮毛粘在一起。如果進行短期實驗時需要給一隻石蜂做記號(對此我下麵會談到),以將它跟別的石蜂區分開,我隻要趁著昆蟲頭朝下、身子半伸進窩裏的時候,用蘸了顏色的稻草秸輕輕碰碰它的腹部末端就行了。這樣輕微的碰觸,是不會讓膜翅目昆蟲覺察的,它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它的勞作,一點兒也沒被驚動;但是這個標記不可靠,做記號的部位也不會保存長久,因為石蜂是要不斷地將花粉從它的腹部刷下來的,所以早晚會把標記蹭掉。為了萬無一失,在它們做長途旅行時,我把白粉漿點在了它們雙翅之間的胸部正中央。
這項工作要求保持手指的靈活性,是不可以戴手套的,隻有這樣才能用很小的力氣抓住這個掙紮不停的石蜂,既不讓它掙紮又不能太用力。很顯然,如果說從事這種職業沒有別的好處,至少會收獲到被蜂蜇的疼痛感。保持靈活可以避開蜇針,但並不是都能避得開,順其自然吧,況且被石蜂蜇一下遠沒有被蜜蜂蜇得那麼疼。於是我把白點兒點在了石蜂的胸部。高牆石蜂飛走了,那標記在它飛行的路上就幹了。
第一次的兩隻高牆石蜂是我在塞裏昂附近的埃格河衝積地抓到的,它們當時正在卵石上的窩裏忙碌著。我把它們帶到奧朗日的家裏後,做完標記就將它們放走了。根據軍事地圖,這兩點之間的直線距離約有 4公裏。我是在傍晚時分石蜂應該結束一天工作的時候把它們放走的。
因此,我的兩隻石蜂大概要在附近度過一晚了。
第二天清晨,我來到了蜂窩那兒。此時,天氣還有些涼爽,石蜂還不能開始工作。當露水漸幹的時候,石蜂開始忙碌了。我看到了一隻石蜂,不過它身上沒有白點兒,它帶著花粉來到了其中的一個窩裏,我正等待的旅行者就是從這兩個窩裏捕捉到的。這是一隻外來者,它發現這個蜂房空著,房主不在,就在那兒定居下來。它把這個窩當做了自己的財產,卻不知道這個產業早已另有其人了。也許它昨天夜裏就開始往這個窩裏儲備糧食了。快 10 點鍾的時候,天氣已經十分炎熱了,房主突然出現了。對我來說,它第一占有者的權利是清清楚楚寫在胸部上的,那就是滴在上麵的白點。這是我放飛的一隻旅行者。
石蜂穿過麥浪和長滿玫瑰紅驢食草的田野,長途跋涉了 4 公裏後,回到家裏。旅行途中它不忘采蜜,因為當這隻勇敢的石蜂返回時,肚子上沾滿了黃色花粉。能從天涯海角返回自己的家,已經是奇跡了,它還在長途飛翔中帶回了花粉,真是理財高手。對於石蜂來說,一次旅行,哪怕是被強製安排的,它也會不虛此行。它回來後發現了外來者。“ 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家夥?嚐嚐我的厲害吧!” 房主憤怒地猛撲向那隻石蜂,後者也許還沒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冒犯了別人。
於是這兩隻石蜂在空中展開了激烈的角逐。 有時它們在空中相距 2法寸遠的地方麵對麵地對峙著,幾乎一動不動,毫無疑問,它們在用眼神較量,同時發出嗡嗡的叫聲斥罵著對方。然後它們輪換著回到那個引發戰爭的蜂窩上。我猜測它們會肉搏起來,彼此用蜇針來攻擊對方。可是我的期待落空了。對它們來說,分娩是最重要的使命,不允許它們僅僅為了洗 刷侮辱而冒著生命危險進行這場生死攸關的決鬥。因此,它們之間的對抗僅限於一些敵對的表情,以及幾下不會造成不良後果的打鬥而已。
但是真正的房主似乎從自己的合法權利中汲取了雙倍的勇氣和力量。它牢牢地站在蜂房上麵,決意不再離開。每當另一隻石蜂靠近時,它就猛烈地撲騰起翅膀以示迎接,這表現了它名正言順的憤怒之情。
外來者喪失了勇氣,終於放棄了,於是這個房主立即投入到工作中了。
它勞作起來是那麼積極、亢奮,根本不像剛剛長途飛翔過。
關於爭奪蜂房產權的問題,我再補充兩句。我們經常會看到,當一隻高牆石蜂外出時,另一隻無家可歸者會前來光顧這個窩,如果它覺得這窩合它的心意,就在那兒開始工作,有時在同一個窩有好幾個蜂房,它有時會在旁邊的蜂房,而舊窩一般都有好幾個蜂房。當第一個占有者回來時,總是會驅趕這個不速之客,而後者也總是會溜之大吉。因為蜂窩主人是那麼堅定而固執地維護著自己的所有權。與普魯土人那有些粗魯的格言“力量勝過權利”不同,對石蜂來說,是權利勝過力量的,否則無法解釋篡奪者為什麼總是甘拜下風。雖然後來者的力量絲毫也不在房主之下,但它缺乏勇氣,因為它覺得自己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這在它看來是力量的源泉。在同類之中,乃至於昆蟲之間,都有行使權力的權利。
我的另一個旅遊者在第一個旅遊者到達之後一直沒出現。於是,我決定再進行一次測試,這一次我捉來了 5 隻石蜂。出發地、目的地、距離、放飛的時間全都與上一次一樣。這 5 隻石蜂,我第二天隻在它們的窩裏找到了 3 隻,另外 2 隻始終沒找到。
因此,我完全有理由認為,高牆石蜂在 4 公裏之外、它肯定從沒去過的地方被放飛後還能找到自己的家。可是為什麼第一次的 2 隻中有1 隻沒回來,第二次的 5 隻中有 2 隻沒有回來呢?這隻石蜂能做到的事,另一隻會做不到嗎?對它們而言,在陌生環境中指引方向的能力是否不同呢?或者說,它們的飛行力有差別嗎?我突然想起我的膜翅目昆蟲在出發時,並不全是歡天喜地的。有的剛從我的手指間逃脫出去就猛地衝到了空中,轉眼就杳無蹤影了;有的在飛了幾步之後就掉落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