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些石蜂也許因為運輸的盒子熱得像火爐,而在途中受到了損傷。另外,也可能是我在為它們做標記時弄傷了它們的翅膀,做標記這項工作是難度最大的,因為您得提防被蜇針蜇到。這些石蜂可能是在附近的驢食草中徘徊的瘸子、殘疾,而不是適合做長途旅行的有超強體力的飛行者。

那些精力充沛的石蜂,總是能夠縱身一躍就立即從我的指間飛走,對於這些石蜂,我要再做一次實驗作進一步的觀察。而對於那些踟躕不前者,也必須再做一次實驗,那些猶豫不決地停在灌木叢旁邊的,全都不計算在內。另外,我想盡可能計算出它們返回蜂窩需要多少時間。要做這樣的實驗,就必須有很多石蜂,而虛弱的和殘疾的(這些可能不在少數)都得扔掉。要收集這麼多的實驗對象,隻找高牆石蜂是不行的。一來是高牆石蜂比較罕見,二來是我不想驚擾這個小部落,因為我要在埃格河邊做另一個實驗,還需要它們的配合。幸運的是,在我家草料棚頂的飛簷下有一個很不錯的西西裏石蜂窩,那裏的昆蟲們正熱火朝天地幹著活。那裏居民眾多,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雖然西西裏石蜂個頭小,比高牆石蜂小一半,但是沒關係,如果它們能飛過 4 公裏順利返回來,那麼它們同樣功不可沒。我抓來了 40 隻,像往常一樣,把它們分別放在一個個紙袋裏。

我把一架梯子搭在牆上,爬到了蜂窩那兒。這梯子是給我的女兒阿格 拉艾準備的,有了這個梯子,她 就可以觀察到第一隻石蜂 返窩的準確時間。煙囪上的掛鍾和我的手表配合使用,分別計算出發的時刻和到達的時刻。一切安置妥當後,我帶著我的 40 個俘虜來到了埃格河衝積地高牆石蜂的勞動場地。走這條路有兩個目的是 :觀察雷沃米爾的高牆石蜂,釋放西西裏石蜂。因此,後者需要飛行的距離還是 4 公裏。

我終於釋放了這些俘虜,當然,在此之前我已經在它們的胸部全都點了一個大白點兒。用指尖把 40 隻暴躁的石蜂一隻一隻地擺弄一遍,並不是閑來無事,而是因為它們會隨時隨地拔劍出鞘,揮動起有毒的蜇針 ;而且,標記還沒做好手指就已經被蜇的情況是稀鬆平常的事。 在疼痛的刺激下, 我的手 指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防衛的反應。我小心翼翼地去抓,不僅為了避免傷害昆蟲,也是為了防止自己被蜇。有時,我力量稍微大了些,就會傷及我的旅行者。為了盡可能拉開真理的帷幕,哪怕隻是掀開一小角,我進行了這些實驗,這其實是一件美妙而高尚的事,能讓人把許多危險都置之度外,但是假如在極短的時間裏手指尖就被蜇了 40 下,也確實會令人難以忍受。

對於那些指責我手指用勁太大的人,我建議他不妨去試一試,隻有那樣他才能體會到什麼是痛苦的滋味兒。

總而言之,也許是有些昆蟲在運輸過程中身體疲勞過度,也許是我的手指用力太大,有些石蜂的關節被損壞了,結果我的 40 隻石蜂中隻剩下 20 隻是飛得迅猛有力的。其他的都在附近的草叢中踟躕不前,不能很好地保持平衡,或者我把它們放在柳樹上,它們就一直待在那兒,即使我用麥秸去趕,它們也根本不想飛。這些羸弱殘缺者、肩膀脫臼者以及被我的手指弄得傷殘者,都應該從名單上刪除。結果從那兒分離飛走的隻有 20 隻左右,這已經足夠了。

石蜂在剛出發時,飛行方向並不明確,不像處於同一情勢下的節腹泥蜂那樣徑直飛向自己的窩。石蜂獲得自由後,有的朝這個方向飛,有的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飛,總是四處亂逃,好像十分驚恐的樣子。

盡管它們飛得十分慌 張,可我認為還是能看出來的,那些向反方向飛的石蜂迅速掉頭飛了回來,大部分似乎都是朝窩的方向飛的。但是,昆蟲飛到 20 米遠的時候我就看不見了,因此對於這個問題我隻好保留一個疑問。

天氣一直到現在都風平浪靜,所以實驗進行得很順利,可是麻煩很快來了。天氣突然悶熱起來,暴雨欲來,昏天黑地,狂風從南方(也就是石蜂們飛過去的方向)刮來了。它們能頂風而上嗎?如果要這樣做,它們就得貼著地麵飛行。事實上,石蜂現在正是這樣飛的,並且還沒有忘記采蜜。它們高飛的時候,可以清楚地辨別出方向 ;可現在這種情況,我認為它們根本辦不到。於是我在埃格河又對高牆石蜂做了一番了解之後,就帶著一種對實驗能否成功的忐忑心情返回奧朗日了。

我一回到家就看到阿格拉艾春風得意地說 :“2 隻,有 2 隻是在 2點 40 分到的,肚皮下麵還沾著花粉呢。”這時我的一個朋友來了,這是一位從事法律的嚴肅的人物。他聽說這件事後,把他的法典和貼了印花的文書拋到了腦後,也想親眼看看我的信鴿們的到達。此事的結果似乎比有關調解共有的牆這樣的官司更讓他有興致。此時烈日當空,圍牆內熱得像火爐一樣,他不戴帽子,靠灰色濃密的長頭發遮擋烈日,而且每隔 5 分鍾,他就要爬上梯子看一看。原來隻有我一個堅守崗位的觀察者,如今又多了兩雙明亮的翹望昆蟲返回的眼睛。

我是在將近 12 點鍾的時候放走我的石蜂的,而第一批返回的時間是 2 點 40 分,可見它們飛 4 公裏用了大約 3 個小時。這個速度快得超出我的想象,尤其是考慮到石蜂一路上還要不停地采蜜,它肚子上沾著黃黃的花粉可以證實這一點。另一方麵,旅行者還要逆風而上,這就更是令人震驚了。我親眼看到又有 3 隻回來了,身上也都裝載著花粉,證明了一路的辛勤勞動。夜幕來臨,無法繼續觀察了。

其實,當太陽落山時,石蜂就會離開窩,各奔東西,不知躲到了什麼地方 ;也許到屋頂的瓦片下麵或者牆角落裏去了。我隻能在陽光普照,它們重新開始工作時,才能知道其他的石蜂有沒有回來。

第二天,當太陽把分散在各處的工人召喚回窩時,我對胸部標著白點的石蜂重新進行記錄。實驗的成功遠遠超出了我的期待 :我看到有 15 隻昨天被趕出窩的石蜂正在儲備糧食或者築窩,就好像從沒發生過什麼異常狀況似的。此後,風雨大作,而且暴雨一連下了幾天,我無法繼續我的觀察了。

即便如 此, 這個實驗也完 全能 說明問題了。 我 放飛 的石蜂中,有 20 隻是看上去可以做長 途飛行的, 至少有 15 隻回來了, 其中有2 隻是立即返回的,3 隻在傍 晚 時分 返回, 其餘 的 是在第二天清晨到的。盡管逆風大作,並且更困難的是我把它們運送到一個對它們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它們還是回來了。 毋庸置疑, 我選擇的出發地—埃格河畔的柳林,對它們來說是第一次去,它們從沒有去過離自己的窩這麼遠的地方。它們在我的草料棚頂的飛簷下築窩和備糧, 一切必需品都是唾手可得。 牆腳邊的小路可給它們提供灰漿,我房屋周圍那盛開著鮮花的草地為它們提供了花蜜和花粉。它們懂得節約時間,不會舍近求遠到 4 公裏以外的地方尋找蜂窩附近隨處可得的東西。 況 且, 我每天都能看到它們從小路上取來建 築材 料,看 到它們 在草 地 的 花 朵 上, 尤 其是 草 地 植物上 采集 花蜜 和 花 粉。

由此 看來, 它們 遠 征 的範圍方圓不會 超 過 100 米。 那 麼被 我帶 到異地的這些昆蟲是 怎麼回來的呢?它們是 靠什麼引路 呢?肯定不是記憶,而是另外一種特殊能力。我們隻能根據它們這些驚人的行為力去推測存在這種能力,但是無法作出解釋,因為這種能力超出了我們的心理學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