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貨源充足,我就會盡可能地變換食譜,一些花金龜和金步甲在一起待了兩星期,誰也不敢對對方使蠻,金步甲路過花金龜身邊時連看都不看一眼。難道它們對這種獵物沒有興趣?還是覺得對付起來比較困難?我們來試試看,我把花金龜的鞘翅和後翅都摘除掉。花金龜殘廢的信息很快就傳開了,金步甲紛紛趕來,一擁而上,急切地把它們開膛破肚,時間不長,那些花金龜就被徹底掏空了,看來這菜肴的味道一定很好。原來,金步甲畏懼的是花金龜那緊閉的鞘翅護甲啊,所以剛開始它們不敢放肆。
我又用大個子黑葉甲做試驗,結果也一樣,健康的黑葉甲受到了金步甲的輕視。金步甲在玻璃罩裏常常與黑葉甲擦肩而過,卻視而不見,隻管走,並沒有企圖打開這個神秘的罐頭。可是,隻要我摘掉黑葉甲的鞘翅,金步甲很快就會把它吃掉,盡管黑葉甲可以分泌一種橘黃色的唾液。皮膚細膩、光滑肥胖的黑葉甲幼蟲也是金步甲的美味,貪婪的食客們一旦看見這條銅黑色的蟲子,就沒有絲毫猶豫,隻要發現美味佳肴,它們就毫不客氣地躥上去撕咬,開膛破肚,吞食美味。
這種銅色小肉球真算得上珍饈,無論我提供多少,它們都能吃掉。
在嚴密牢固的鞘翅保護下,花金龜和黑葉甲逃脫了屠夫金步甲的迫害,金步甲沒有辦法打開它們藏在護甲下的柔軟腹腔。可是,隻要護甲關得不嚴,屠夫們就會非常清楚怎麼掀開他,直到達到目的。經過了數次嚐試,金步甲終於從背後掀開了腮金龜、天牛等昆蟲的鞘翅,剝開了它們的牡蠣殼,吸幹了裏麵那鮮美多汁的肉。無論是什麼樣的鞘翅目昆蟲,隻要可以想辦法掀去它們的鞘翅,金步甲都十分願意接納。
前一天,我逮了一隻大孔雀蛾,把它放在金步甲麵前。金步甲麵對這華麗的獵物並沒有表現出狂烈的熱情,而是表現得很謹慎,時不時就小心地靠上去,試圖咬它的肚子;然而,它剛用大顎稍稍觸碰,大孔雀蛾就開始扇動那寬大的翅膀,拍打地麵,然後用力一扇,就把侵犯者扇出老遠。獵物不停地抖動、驚跳,金步甲實在無從下口。所以,我又切除了大孔雀蛾的翅膀,這樣一來,金步甲立刻就圍了上來。
7隻金步甲同時拉扯,咬住了肥胖的大蛾子。從大孔雀蛾身上撕下的毛像雪片一樣亂紛紛地飛著,它的皮也被撕裂了。
7隻金步甲激烈地爭搶食物,一頭紮進了獵物的腹腔,就好似惡狼吞食馬一樣,不一會兒,大孔雀蛾就被吃得幹幹淨淨。
金步甲從來不吃完整無缺的蝸牛。我把兩隻蝸牛放在了金步甲中間,這些家夥已經餓了兩天了,我想它們一定會更加勇猛。蝸牛躲在硬殼裏,嵌在沙土裏麵的這些軟體動物,硬殼的開口是向上的。時不時都會有金步甲來到洞口邊,等待一小會兒,吞咽著口水,然後沒精打采地離去,它們不曾做更多的努力。蝸牛隻要被輕輕地咬一下,就會把胸腔的空氣擠壓成泡沫吐出來,這就是它的防身武器,喝到泡沫的獵人就會趕快放棄努力。
泡沫的效果很不錯,那兩隻蝸牛在餓鬼金步甲麵前待了一整天,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直到次日,我發現它們的精神還像前一天那麼飽滿。為了幫助金步甲去除這可惡的泡沫,我剝掉了蝸牛的外殼指甲那麼大的一塊,又把它肺部的一塊硬殼掀掉了,這時,金步甲便發起了迅猛而又持久的戰鬥。
五六隻金步甲一塊兒圍著蝸牛的缺口,大口咀嚼那塊裸露卻不帶唾液的肉。假如有更大的地方可以接納更多的食客,相信分享美味者會更多,許多新來者急不可耐地想擠進來占有一席之地。在缺口的處聚集了一大群金步甲,處於裏圈的那些就使勁地挖呀拽呀,而在外圈的就隻能可憐巴巴地看著,有時候它們也可以從同伴嘴裏搶到一塊肉。一個下午蝸牛就被掏了個幹幹淨淨,螺塔也被挖了個底朝上。
次日,當金步甲正瘋狂地殺戮時,我搶去了它們的獵物,用一隻完好地嵌在沙子裏、開口朝上的蝸牛來代替。我在蝸牛的殼上澆了一些冷水,受到刺激的蝸牛從殼裏鑽出來,脖子伸得老長,就好像天鵝的脖子,長時間地展示著管子般的眼睛。麵對食肉者那駭人的喧鬧,它顯得異常平靜,即使是馬上會被開膛破肚,也無法阻止它充分地展現自己嬌嫩的身軀。那些被奪去肉食的惡鬼們,將可以非常容易地撲到這個獵物的身上,繼續自己那被打斷的宴會。事實是否如此呢?
沒有一隻金步甲留意這隻蝸牛,這個大半截身子露在外麵、輕輕晃動的獵物。假如有一隻比同伴更加勇敢、更加饑餓的金步甲,勇敢地去咬那隻蝸牛,獵物馬上就會收縮、躲進殼裏,並且又開始吐泡沫,完全可以擊退敵人。整個下午和晚上,蝸牛就一直這麼待著,即使麵對25個屠夫,也沒有發生任何危險。
多次試驗結果都一樣,由此我可以斷言,金步甲不會攻擊完好的蝸牛,即使是驟雨過後蝸牛把上身伸出殼,在濕草地爬行時,金步甲也不會冒犯它。金步甲鍾愛的是殘廢者,是敲碎了螺殼的傷員,它們需要獵物身上有一個缺口,從而方便一口咬住,又不用擔心泡沫冒出來。那麼,這位園丁在抵製蝸牛的危害方麵發揮的作用實在是太小了。試想一下,假如哪個專門糟蹋菜園的害蟲遇到意外,並且多多少少被砸破了螺殼,不用金步甲動手,在短時間內也會死去。
為了變更食譜,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給金步甲提供一塊鮮肉。
它們會主動過來,很認真地找好位置,把肉切成小塊,吃下去。我曾經給過它們一塊鼴鼠肉,它們大概從來沒有吃過。假如不是這隻鼴鼠被農民鋤地時用鋤頭挖開了肚皮,恐怕它們是不會吃到這種美味的,要不然這道菜也會如同那毛蟲一般早就備受歡迎了。除了魚肉以外,它們喜歡所有肉食,有一回,主菜是一條沙丁魚,貪食者跑過來嚐了幾口,然後再也不理它了,金步甲紛紛離去,這種食物實在是不夠熟悉。
玻璃罩裏有一個水槽,那是一個盛滿水的小碗,捕食者經常在用過餐後來這裏喝水。由於吃了熱食容易口渴,也因為吃完蝸牛肉,嘴巴都被粘住了,所以它們在那裏喝點水,降降火,洗洗嘴,再洗掉黏附在跗節上的如同高幫靴似的黏液,因為黏液把沙粒也粘在了跗節上,所以很重。沐浴完成,它們就返回木板下的小屋,安安靜靜地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