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難忘的一課(1 / 3)

我帶著遺憾與蘑菇告別,原因是關於它的很多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蛆蟲為何吃撒旦牛肝菌,卻瞧不起紅鵝膏菌呢?為何它們覺得可口的東西會對我們有害呢?可是我們覺得美味的食物它們又會討厭呢?在蘑菇裏麵是不是有一些特別的成分,就是一些看起來會跟隨植物種類的不同而變化的生物堿呢?我們能不能提取出這些生物堿,並且認真地鑽研它們的性質呢?在醫學上它能不能減輕人類的痛苦,沒有誰會知道,將來它會不會像奎寧和嗎啡等物質一樣呢?

關於擔子菌自發液化的原因是有待思考的,同樣牛肝菌在蛆蟲作用下液化的原因也是有待思考的,那麼這兩種現象可能屬於同種性質嗎?擔子菌是不是有一種類似於蛆蟲蛋白酶的酶呢?它是不是自己利用這種酶進行液化的呢?

我想了解是什麼氧化物質讓橄欖傘菌發出白色的而且和滿月反射出一樣柔和的光亮,對於弄清楚某些牛肝菌變成藍色的問題我很感興趣,我想是不是靛藍在起作用,這種靛藍是不是一種和印染工使用的靛藍相比更容易變的呢?我們知道美味的乳菇碰傷後會變成綠色,那麼它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原因呢?

假如我有最基本的工具的話,尤其是能夠讓流失的漫長歲月倒流,我真想認真地做一些化學試驗。可是,現在已經晚了,我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但是,這也沒有關係,下麵我還是講一講化學吧!既然沒有什麼比較好的辦法,那我就對一些往事回憶一下。假如說曆史學家經常在昆蟲史裏占一點篇幅,讀到它的人會原諒他,原因是老年人總是喜歡回憶青少年時期的一些美好事情。一生中我加在一起隻上過兩門自然科學課,其中一門是解剖學,而另一門是化學。解剖學是博物學家莫幹·唐東教授的,我們從科西嘉的雷諾索山采集植物回來之後,他給我們講述了蝸牛的結構。這一節課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很有效果,給了我啟發。自此之後,就算沒有大師的指導,我也能拿起解剖刀人模人樣地解剖動物的內髒器官了。而另一門課就是化學課,這一次可不如上次幸運。

我上的學校是師範,在那裏科學教育是最薄弱的,算術和一些幾何學的表麵知識成了科學教育的核心,物理幾乎是不在其內的。學校隻不過教一些關於氣象的內容,比如:太陰月①、白霜、露水、雪和風;其中是將鄉村經常見的物理現象當做基本內容。對於這方麵我們知道的很多,與農民交談下雨和天晴等氣候現象能夠做到誇誇其談。

沒有博物學,也沒有植物講授,這種漫遊的內容是一種高雅的消遣;雖然昆蟲的生活習性非常有趣,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涉及昆蟲的內容;雖然從化石這個豐富的檔案館裏能受到很多教育,但更是沒有提到。博物學是打開眼界的窗戶、通向大千世界的窗戶,可是它沒有向我們敞開,生命被文法扼殺了。

雖然化學根本沒有人重視它,可是我還是知道化學這個名詞的。

我時不時地讀過一些化學方麵的書,可是因為沒有做過試驗,其中的內容有些是我難以理解的。我通過讀書知道,化學研究的對象是物質結構的變化,也就是不同物質的合成和分解。在我的想象世界裏,這是多麼新奇的世界啊!對於我來說,它就好像是巫術和煉丹術。在我的想象世界中,化學家就好像是一位魔術師,工作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根魔棒,頭上戴著魔術帽,是那種尖尖的鑲著星星的帽子。

我們學校有一位名譽教授,他經常來我們學校訪問,可是這個大人物不是為轉變我們這些愚蠢的頭腦而來的。他在高中教課,教的是物理和化學,一星期來兩次,時間是晚上8點到9點,地點是學校附近一個非常大的場所,他就是在那裏免費上公開課。上課的地方原來是聖馬西亞教堂,現在是新教的禮拜堂。

就和我想象的一樣,教堂就是一個巫師招魂的神秘地方。在鍾樓頂的生鏽的風信旗發出吱嘎吱嘎的哀怨的聲音。在傍晚的時候,其中一些大蝙蝠有的繞著教堂飛來飛去,有的鑽進排水的地方;晚上在平台頂上貓頭鷹在鳴叫。在那巨大的窟窿下化學家做著試驗,那麼他會製出什麼要命的合劑呢?我是不是永遠都不知道呢?

他今天來看我們的時候,沒有戴著尖帽,一身平時的打扮,不是非常古怪。他像一陣風似的走進教室,臉通紅通紅的,藏在齊耳高的大立領裏,幾綹棕紅色的頭發垂在鬢角邊,他的額頭很高、很亮,看起來就像一個久藏的象牙球。他使用命令的聲音和生硬的手勢提問兩三個學生,可見他是有些粗魯地對待他的學生,他也許很生氣,然後他腳跟一轉一陣風似的走了。雖然他實際上是一位非常有才能的人,我敢肯定地說絕對不是他使我對他所教的學科產生的好感。

他有一個配藥房,配藥房有兩扇齊肘高的窗戶,而且朝向學校的花園,我常常跑去那裏觀看,打算憑借我那沒有多少知識的腦子,想出到底什麼是化學。很不幸運的是我看到的不是一座聖殿,而是一間陋室,一間清洗試驗用具的陋室。

我看到挨著牆壁的地方有一些自來水管和水龍頭,在牆角的地方有一些木槽,有的時候蒸汽加熱爐裏煮著一種紅色的像磚末的粉末,正在沸騰,冒著蒸汽。我知道那裏麵正在煮一種茜草根,它是用來做染料的,這樣做的目的是煉成一種更加純和更加濃的產品。這是這位大師喜歡的研究工作。

我對於站在那兩扇窗口觀看並不感到滿足,我渴望進去,想靠得更近些,我的這個想法不久就實現了。在這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提前結束了規定的學業,剛剛取得了高中畢業證。在離畢業結束的前幾星期,我沒有任何事做。當時我18歲,那個年齡正是充滿憧憬的時候,我想是不是應該在校外度過這些剩下的日子呢?我可以肯定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我決定在學校裏度過剩下的時間,在學校裏我有一個安樂的小窩,學校的飲食很有保障,在這兩年裏我過得很舒心,所以我想在學校得到一個職位。我沒有什麼想法,也很願意聽憑你的發落,根據你的需要你可以造就我,隻要能夠讓我學習,不管幹什麼我都不在乎。

我們的校長有一顆善良的心,他非常理解我對學習的渴望,從而堅定了我學習的決心,他計劃讓我重新與長久已經遺忘的賀拉斯和維吉爾之間建立關係,他是一位正直的人,並且他也精通拉丁語,他想通過讓我來翻譯幾段拉丁文,重新使那泯滅的火種燃燒起來。

除了對我以上的幫助,他還給我一本雙語對照的樣本,其中一邊是拉丁語,而另一邊是希臘語。憑借基本上能夠讀懂的第一篇,我再翻譯第二篇,如果這樣做的話,我可以擴充我在翻譯伊索寓言的時候掌握的詞彙,並且對我以後的研究也是有益的。這是多麼意外的收獲啊!不管是住所還是飯碗,也不管是古詩還是學術語言,這些世間最美好的事,都被我遇到了。

除了以上得到的那些,我還得到了很多,我們的自然科學課老師每周兩次來給我們講解比例法和三角定理,我們的這個老師不是名義上的而是名副其實的。他為我們出了一個好主意,就是以學術節的方式慶祝學期的結束。他許諾我們要給我們看氧氣,在這所學校裏他是化學家的同事,化學家同意他帶我們去那間著名的試驗室,他還要當著我們的麵現場演示在課堂上講到的氧氣的製造。就是氧氣,指的是能夠使所有的東西燃燒的氣體,就是明天藝術節上用到的東西,我高興得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

那天是個星期四,吃過午飯之後,上完化學課,我們就要出發去到安格爾附近那個坐落在海邊峭壁上的村子。我們所有的人穿上了節日和外出時才穿的黑色禮服,並戴上大禮帽。我們一共有30個人,在學監的帶領下出發,他和我們是一樣的,同樣也沒有看見過老師要演示給我們看的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