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越來越重,風夭夭一身夜行衣都被打濕。涼涼的粘在身上,致使羸弱不堪的身體更加迎風欲墜。
兩隻蜜蜂頻頻回頭,通達人性的靈物,自能感知主子身體中的不適。像是極為擔心她就這樣被夜風撞擊下來,一頭栽到高頭大馬下。
“時間不多了,不要回頭,快一些。”
兩隻蜜蜂相視一眼,轉過頭繼續振翅前行。
時間一閃而過,轉眼半夜就已折騰過去。風夭夭從馬上縱身跳下,眼前一片竹林,竹葉被晚風卷起,帶著鋒芒的刃,不是所有人都能隨意進入,能穿過前方這條小路,走進那座燃著明亮燈火的竹樓裏。
縱使夜深時分,高樓裏仍舊傳出悠揚的曲子。音妙高絕,似道道高山流水,奔騰之餘還翻著花白的浪,陽光照下來,浪中開起金色的紋絡,真是極為璀璨耀眼的景致。風夭夭輕瞌眉目,便看到這樣一番景致。她想起沈慕清的琴音,音韻氣骨均與此如出一轍。他果然是他的一部分,不是什麼正平國的二皇子。
可是,她的心裏還是認定,那就是正平國的二皇子。
悠悠抬眸,樓上窗子大開,何時男子已經坐到窗邊,半垂著頭,靜心撫琴。一頭銀發被輕風撩起,光色灼眼。
風夭夭知道,這一切都隻是虛幻,這樣瑰麗的亭台樓閣隨著他的離開也會憑空消失。人在物在,人去景空。
南宮蕘微微抬首,離得這樣遙遠她仿似就在他的麵前。隔著數重竹林,青霧,彼此還是清析看到對方的眉眼輪廓。何其熟悉的一個場景,就像兩萬五千年的九重天上,她坐在雲端閑情逸致地飲酒小睡,他在魔界一片天空下撫琴。明明相隔甚遠,卻不知他用了什麼法術,她一側首便清析看到他,除了那一頭發線變了顏色,一切都是如初景致。
鋒利的竹林自動退讓散開,像聽得懂他內心的指揮驅使。風夭夭沿路去往樓上,樓內燃著數盞明燈,有讓人感知溫暖的錯覺魔力。還有熏然的香氣繚繞鼻息,她知道他素來高雅成性,時至今日,一切都沒有變。
南宮蕘覺得最未改變的,還是他那顆愛她的心。靜靜聆聽了,還能聽到至死不渝幾個字敲擊心房蕩出的回音漣漪。
不知眼前的女子,還能否聽得到。
風夭夭自若進來,除了一身夜行衣略顯壓抑沉重之外,臉上笑意何其明快,盈盈地向他走近。微翹了唇齒嗔怪:“點了這麼多燈火,就不怕不小心碰倒將你這樓閣燒了嗎?”
南宮蕘停止走音的指腹,抿動嘴角看她,眼中溫軟的笑意絲綢一般將她繞緊:“好貧的丫頭,怎麼個說話法呢?”立起身姿幾步靠近,挑起她額前被夜霧打濕的發,輕輕道:“睡了冰床兩萬多年,體寒是難免的,便越發喜歡溫暖的東西。倒是你,怎麼穿這樣一身衣服過來,還濕成這樣,也不怕受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