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事不關己一樣淡淡闡述可能性的梅莉莎,也許在以前就是通過這樣的思考方式來讓自己認同。
“那之後怎麼樣了?我不認為你的父母會痛快地讓你進入軍隊。”
“我通過三年的俱樂部鍛煉出了體力,然後在進行課題調查的時候,順便用學校的電腦仔細地查看了銀河聯邦宇宙軍士官學校的征兵注意事項。在福特小姐休假的日子裏,我假裝在院子裏散步,然後偷偷跑出去,在外麵叫了車子直接殺到事前調查的軍隊的征兵事務所。”
“是不是鬧出了很大的亂子?”
想起當時的事情,梅莉莎掛著開朗的笑容說道。
“是鬧出了哦~。父親咆哮著說什麼要以誘拐罪的名義起訴宇宙軍,結果被聯邦宇宙軍將我的合同和書寫了入學希望的理由的調查表拍到他麵前,結果他隻能退縮。因為我在那上麵寫著,因為不想就這樣被培養成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小姐,成為終日泡在情婦家裏的父親的政治聯姻的道具,所以想要成為經濟和精神上都能夠自立的人類。”
“好毒……如果試圖強行帶回你而鬧到法庭上的話,不光要被聯邦宇宙軍揭露出醜聞,還有可能被軍事法庭判定為存在虐待孩子的嫌疑吧?”
從在銀河聯邦宇宙軍的正式文件上簽字的時刻開始,除了犯罪者以外的入伍者以及士官學校入學希望者,身體安全和個人意識的尊重都會得到確保。
實際上,申請入伍的女性中,以逃避結婚、虐待以及被強迫賣春為目的的人占據了相當大的比例。
在聯邦宇宙軍接受專門教育,獲得強健的肉體,掌握戰鬥技能,在經濟上也獨立起來的女性士兵們,就算在退伍後也不會成為被周圍人欺負的社會性弱者。
而且,她們對於拯救自己脫離苦海的軍隊的忠誠度也極高。
“不能小看思春期孩子的潔癖和正義感啊。你們男性也應該有印象才對吧?”
“唔……啊,算是吧……是光是想起來就讓人臉紅的……讓人想要大叫大嚷著打滾的……青澀的季節啊……開玩笑啦……”
直到現在也隻敢戰戰兢兢碰觸傷口的瓦魯多的表示,讓櫃台對麵和角落的男人們也掛著嚴肅的表情點頭。
“更何況還是女兒。你應該能明白她會怎麼看不道德的父親和還和這種父親糾纏不清的母親把?”
“爸爸好肮髒——會變成這樣吧。不過我也和那個肮髒的父親做出了同樣的事情嗎……確實不可原諒呢。”
“你說什麼呢?你那點事情啊,和安迪的所作所為比起來已經很可愛了哦~”
“安迪是誰?話說你喝醉了吧?梅莉。我明明對你說過第二杯就要黃鸚鵡太亂來了。”
“我有減少酒的成分……”酒保擔心地看著瓦魯多的身邊。
紅發美女發出爽朗的笑聲,一腳踢開了他們的關心。
“是有了幾分恰到好處的醉意哦。如果不喝醉的話,怎麼可能說得出這種事情來!都一把年紀了,還是想要獲得父親的愛,在認識到那一點的時候的屈辱……!自己從來沒有過那麼淒慘、痛苦哦……”
“那個,是因為那個叫安迪的家夥的關係?”
“沒錯哦~安德烈-布蘭卡曼,我的前任未婚夫。也是造成我被左遷到這個基地的原因的人呢~”
深知醉酒之後會變得開朗的前妻,在關鍵時刻的決心足以讓他人心驚膽戰的瓦魯多有些畏縮。
“……雖然有點不敢問,不過……我這個人還是會輸給好奇心的沒用家夥……當時發生了什麼?”
“殺人未遂。”
酒吧的空氣凍結了。
如同預料那樣陷入後悔的前夫,一麵在心中咒罵意誌薄弱的自己一麵詢問。
“那個……是誰殺誰?”
“畢竟是我被左遷嘛。當然是我沒能殺死對方啦~”
看起來原本是一心想要殺死對方的。
但是,進行了如此重大犯罪的人,一般來說不會沒有被送進宇宙軍監獄,而是隻以左遷處分而告終。幾乎可以認定是在這個事件中對方也存在重大過失,才讓上層覺得梅莉莎的行為有酌情處理的餘地吧。
就在他試圖詢問是因為什麼樣的經過而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酒吧門打開了。
老顧客進入,再現了上次的光景。
梅莉莎笑著拍打瓦魯多的脊背。
“謔謔謔謔,遺憾~!時間到,到此為~止。……我要回去了。”
“危、危險哦,梅莉。你都醉到腳步蹣跚了不是嗎?我送你到能乘車的地方,你等一下。”
看著從椅子上下來的梅莉莎搖搖晃晃的樣子,瓦魯多迅速抓住她的手臂。
他一麵站起來一麵將卡插入讀卡機,完成了今晚的付賬。
在前夫妻兩人出去後,身為酒吧客人A的少校在櫃台邊緣玩弄了一陣攜帶終端,然後算計著酒保弄好了新到的客人的訂單後,衝著酒保搭話道。
“經理,你怎麼看剛才的後續?”
“……雖然從對話的流程大致可以想象得出來……”
壯年的酒保含糊其辭,輕輕皺眉搖搖頭。
覺得他的想法多半和自己的想象相同的少校,因為苦澀的笑意而牽動嘴角。
“我周圍全都是那種人哦。是因為就是這樣的人才會引發問題被左遷過來呢,還是所謂的人類幾乎都是那個樣子呢——你覺得是哪一種?”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狀況,幸福的形式也各不相同。大家都經常說沒有比這個基地更糟糕的狀況了。既然如此,是不是更應該借這個機會回顧過去,對於今後該如何做進行好好地思考呢?”
事後到來的士官們,因為平素沉默寡言的男人難得的饒舌而吃驚,不過因為不知道一開始的話題,所以他們也無法參加到對話中。
“既然這裏已經是穀底了,那麼剩下的就隻有向上爬了,嗎……在這裏的話會有很多思考時間,問題隻是在於不知道最後結果會不會走向好的方向啊。”
“如果不向上行走,就無法到上方去。”
“原來如此。就是說不要在努力之前就要求結果啊。”
後來的軍官之一聳聳肩膀說道。
“話雖然如此,就算想要為了離開這個基地而建功立業,沒有敵人的話也無法戰鬥吧。”
“特意向行星軍挑釁,強行建立功勞好像也不合適啊。如果是以連作戰方式都不是很了解的行星軍為對手的話,會變成相當一麵性的戰鬥吧?感覺上會有點太過惡劣,或是卑鄙的味道。”
“那個啊。據說是那位奧斯卡休塔所組織的哦。”
“呦~。宇宙軍的英雄大人果然不一樣啊。至今為止也是照著這個調子來獲得勳章的嗎?”
聽到好像是因為覺得穀底呆起來舒服而懶得活動的家夥們的讓人不快的八卦話題,少校就好像在說不想髒了耳朵一樣站了起來。
他的手中已經握著基地士官用於付賬的ID卡。
這個小小酒吧中的唯一的工作人員,同時也是經理的男人,向著這個在常客中也算是禮貌特別周到的男子點頭行禮。
結束了一天的案頭工作的瓦魯多-休密特,掛著陰沉的表情走出總部大樓的士官用升降口。
因為加班了一個小時左右,所以大部分的士官們已經回去,升降口幾乎沒有人影。
自從聽到了梅莉莎的衝擊性告白後,他的內心就誕生了迷惑。
自己想要和她複合的願望是不是過於自我中心,是不是單方麵地折磨到了她呢——
但是,通過和她真信交談的兩次約會,瓦魯多比起前更加受到了梅莉莎的吸引。
因為她已經充分地被男人們傷害過,所以為了避免進一步折磨她,應該盡早對她死心的理性,和不想要放棄的自我中心的感情在內心發生了衝突。就在這時,有人從背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麼了?一臉陰沉。”
“吉娜……”
“好久不見。這段時間你完全不找我了,我很寂寞哦。找到了本名嗎?”
用開朗的口氣對他打趣的,是擁有光滑黑發和小麥色皮膚的女性朋友吉娜-卡洛斯。
“那倒也不是……”
“既然如此就決定了!來進行時隔許久的約會吧。我有想要和你一起看的電影哦~”
擁有異國風味的美麗的吉娜,親熱地挽起了瓦魯多的手臂。
被長長睫毛所環繞的大大黑眼睛凝視著他的臉孔露出笑意。
甜蜜的花朵香氣的香水味騷動著鼻尖,壓到了手臂上的柔軟的胸部觸感也很舒服。
“什麼樣的電影?”
“是戀愛和冒險的羅曼史。你猜猜看。”
“唔……我最近對於這方麵不是太上心……”
就在已經完全有了和吉娜去約會的意思的瓦魯多,笑著這麼表示的時候,突然被男性的手臂從背後勒住了脖子。
讓人脊背發毛的誘惑性的男低音在他的耳邊甜蜜呢喃。
“達令,這可不行哦。才一個沒看到就立刻花心。”
“哇啊!路、路西法多……”
“你忘記約定了嗎?或者說,已經放棄了?”
“對不起。隻是一時昏了頭。請你……原諒”
被迫踮起腳尖的瓦魯多,抓著勒住自己脖子的路西法多的手臂呻吟。
放開了意誌薄弱的友人的護目鏡男子,衝著女性士官露出微笑。
半個月之前還有著隻有後麵的頭發長到腰部的不可思議發型的他,現在的頭發隻是略微超過了肩膀。他的頭發好像會以一天一厘米的可怕速度生長。
“——所以說,抱歉啦。能不能請你找其他人陪你鑒賞電影呢?”
“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不過能不能請你不要礙事,路西法多-奧斯卡休塔。瓦魯多和我,可是在你轉職過來之前就開始交往了。”
“那麼,要不要和我約會?如果你發誓今後不招惹瓦魯多的話,我可以咬咬牙請你吃晚飯哦。”
超絕美形掛著爽朗的笑容丟出誘惑。
雖然絕大多數的女性都會動心,但是吉娜堅持住了。她環繞起手臂,帶著挑戰性的表情仰望高大的男子。
“我覺得瓦魯多比較好。你是不是誤以為隻要是女人的話都會任憑你擺布?明明沒有那個意思卻甜言蜜語,誰要上你的當啊!”
“吉娜……”
因為女友不惜踹開超絕美形的誘惑也要選擇自己的發言,瓦魯多大為感動。
但是,路西法多諷刺地挑起嘴角。
“雖然和現任休密特夫人關係好是你的自由,不過這麼壞心眼的話,會拉低女性價值哦。以友情為名義進行的刁難可是難以讓人佩服哦。”
“你……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雖然用尖銳的勇氣進行否定,但是視線上的遊移已經足夠可疑。
無視不明所以的瓦魯多,他的有人進行了愉快的威脅。
“就是說讓你不要逞強哦。——醜女。”
“哎、哎呀,我哪裏是醜女了?至今為止,我隻聽過反義詞的形容,可是從來沒被人說成過是醜女哦。”
雖然頑強地進行反駁,不過那個笑容中難免帶了幾分抽搐。
就算是開玩笑,女性也不會高興從男人口中聽到這個單詞。更何況對方還是以前,乃至於將來都難得一見的美貌男子。
“試圖妨礙他人幸福的性格絕對不能說是美人哦。真的要說出來嗎?從心裏——”
“好吧!你把諾拉的自尊當成了什麼啊!垃圾男人!隨便你去和一度拋棄的女人勾三搭四好了!什麼嘛。玻璃!”
歇斯底裏地打斷了路西法多發言的吉娜,在激動地咒罵了瓦魯多後,留下矛盾的退場台詞轉身就走。
“玻璃?”
目送著在燈光明亮的步行道上,伴隨著清脆的靴子聲憤然離去的背影,兩個人不由自主異口同聲地嘀咕,然後麵麵相覷地相互詢問。
“為什麼?”
他們也有嚐試訓問其他路過的,停下腳步看戲的士官們。
有人歪頭,有人聳聳肩膀搖頭,有人回手表示別找我。隻有一個人,以多半……為前置而開了口。
“是因為路西法多一開始說的達令吧?”
“我隻是開玩笑才這個說啊。呐,大家難道不會時不時開個這種玩笑嗎?”
啊,這種程度的話我們也會說啊。男人們一起點頭。
“不管怎麼樣,我也覺得那個退場台詞中沒有太大意義。——比起那種事情來,小路路!為什麼突然冒出諾拉的名字來?你知道什麼嗎?”
“因為現在的我在憲兵隊和供給科都有強有力的門路哦。所以會獲得各種各樣的情報。你那個處於離婚調停中的老婆,通過女性特有的情報網得知了老公最近的行動,所以好像對朋友們進行了不太好的拜托。因為受到拜托的人之一和剛才的那個人不一樣,在性格上也是美人,所以事情就輾轉傳入了我的耳朵。”
“……所以才說諾拉的自尊雲雲嗎……可是,要是那麼說的話,梅莉莎的自尊又怎麼說啊!”
麵對因為現任妻子的惡辣有些惱火的瓦魯多,就連對於朋友比較寵溺的路西法多也忍不住進行提醒。
“你沒有資格說那個吧?如果我沒有阻止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呢?幸好去勤務室找你吃晚飯的時候,因為聽說你剛走就追了上來。”
“……太丟臉了。”
“如果你忘記我也是梅莉莎的朋友的話,我可要頭疼了。所以說,要調教。”
“調、調教是什麼意思?既然是你下手的話,那可不會是小事吧?”
“嘿嘿。就請你好好期待到時候的樂趣吧。”
“我才不會期待的說~,拜托,請你饒了我吧~”
看熱鬧的人們壞笑著眺望臉色蒼白地發出悲痛呼叫的瓦魯多,以及就算受到哀求,也笑著不肯回應的路西法多的樣子。
暫且不論善惡,路西法多-奧斯卡休塔的所作所為永遠都能娛樂到他們。
第二天,在遠遠地發現了和憲兵隊隊長馬爾切洛-阿曆沃尼一起出現在食堂的路西法多後,在整理吃完飯的托盤的瓦魯多也順便過去進行了抗議。
“好過分,小路路!我們什麼時候起成為了梅莉莎公認的同誌朋友了?”
“啊啊?那是什麼?”
“奇怪?你昨天說的調教,不是散播這個傳言嗎?”
“我怎麼會!無聊。再說了,我和你是同誌的傳言這都是第幾次了?”
在路西法多用從心底覺得厭煩的口氣自暴自棄地表示的同時,留著胡子渣的憲兵隊長也是諷刺的口吻進行了補充。
“對於自製力薄弱的家夥來說,這種程度不是剛剛好嗎?要嚴格地拒絕女人的話,就需要讓女人不會靠近的理由吧?”
“雖然這種話由小馬馬嘴裏說出來讓人多少有點抵觸感,不過倒也是不壞的主意呢。但是,對象是我的話可信性就是零蛋了吧。明明不管什麼事情最重要的都是自己的努力,瓦魯多卻容易被快樂左右,在那方麵很不可靠……所以還是最需要調教!”
“好惡心。不要說什麼要對男人進行調教啊!你到底打算幹——”
說到一半的馬爾切洛的雙眼由於驚愕而睜大,他們周圍的人也全都凍結在當場。
通過他們的情形而感覺到背後異變的瓦魯多,沒能完成試圖回頭的動作。
“奇怪?怎麼回事?身體無法動彈哦!”
“因為我用紮針麻痹了你的運動功能哦。”
“……唔唔!”
“不要把我們用在這麼無聊的事情上,笨蛋。”
是雖然耳熟,但是絕對不想再近距離聽到的,高雅柔和的聲音和辛辣傲慢的口吻的搭檔。
周圍的士官們抽搐著臉孔,不由自主後退。
從斜後方伸出的手,取走了臉色蒼白的瓦魯多手中羅列著空餐具的托盤。
純白頭發的小個子內科醫生,走到比自己高兩個頭的黑發男子身邊,大模大樣地遞出托盤。
“這種程度的事情你來收拾啦。”
“哦,多謝,醫生們。要在這裏吃飯嗎?”
“你是說,放置這種狀態的休密特大尉不管嗎?”
無法看到容貌的背後人物用哭笑不得的口氣表述,戴著護目鏡的超絕美形用堪稱可怕的無神經回答道。
“隻要當做雕像的話,我想不用太在意的。”
“雖然我原本就不在意,不過我認為其他人會在意哦。”
嗯嗯嗯,我們非常不願意!——無聲的點頭的軍官們。
“可是,在這種狀態下能塞進線性車嗎?”
“因為預計到封印了抵抗後的事情,所以我借來了急救車。”
“……路西法多,是因為什麼經過而變成了這種狀況,你至少也和他本人說明一聲吧!”
憲兵隊長將雙手放在朋友的肩膀上,說出了在場人類中最像樣的發言。
瓦魯多一不小心甚至對馬爾切洛湧出了類似於友情的感情。
“因為瓦魯多好像有些血氣過剩,所以我想說是不是抽個八百毫升的血比較好呢。”
“就為了這個目的,你特意把這種……了不起的醫生們直接叫來了?”
差一點就當著本人的麵說出了魔鬼醫生們的馬爾切洛勉強避過了一難。
卡加表情認真地點頭。
“可不是。如果不是附加了連續十天給內科和外科送慰勞品的條件,我們可不會直接跑過來。”
“因為雙方都獲得了滿足,所以不是很好嗎?”
路西法多的發言再度讓馬爾切洛提出異議。
“我覺得瓦魯多絕對沒有滿足哦。”
“所謂的雙方,就是提出拜托的我,和被拜托的醫生們。因為這個是調教,所以和小瓦的意誌無關哦。”
掛著爽朗笑容說出鬼畜語言的天然惡魔。
由於打擊而失去聲音的瓦魯多,因為覺得這樣下去會麵對超乎想象的可怕體驗,所以維持著拿著托盤時的姿勢提高了聲音。
“等一下!我會洗心革麵的……我不會擅自不安,會在得出結論前切實努力的。所以……拜托了,饒了我吧!”
“那個不是應該對著我說的台詞哦。那時候我能阻止你隻是個偶然。如果你就那樣輸給了誘惑,她就成為了笑柄。一次還不夠,你差一點就再次做出了同樣的事情,你真的明白這一點嗎?作為也是她的朋友的我,當然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那是……”
“你看,你還是不明白吧?所以說,就幹脆地接受調教吧。——要我把他送到急救車那裏嗎?”
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自己搬運的卡加,仰望應該回答路西法多提議的外科醫生。
薩蘭丁掛著高雅的微笑,說出了讓周圍人陷入恐怖的深淵穀底的語言。
“那就不用了。我會進行調整,讓休密特大尉無視自己的意誌,自動走上車的。”
“呦,好有趣啊。還有那麼不可思議的穴道嗎?”
“我覺得能覺得這個有趣的你更加不可思議。”
在興致勃勃地回應的路西法多身邊,馬爾切洛說出了老實的感想。
“這種很有用的絕招,還是不要在大眾麵前披露,而是偷偷使用比較好吧。”
“原來如此。那麼就選擇單純的搬運方法吧。”
接受了細聽起來意味深長的忠告的外科醫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用一隻手環繞了瓦魯多的腰部。
“哇啊啊啊啊!”
視野突然九十度旋轉的瓦魯多,因為恐慌感而發出悲鳴。
周圍也響起了驚訝的嘈雜聲。
雖然在士官們中間不算是特別的高個子,不過瓦魯多的身體也絕對無法劃歸苗條小巧的範疇。將大男人的身體好像處理卷紙一樣夾在身側的薩蘭丁,對拜托他們的男人進行了提醒。
“這個我就暫且接受,按照你的希望進行處置。請你不要忘記慰勞品的約定。是從今天開始哦。”
“了解,多謝你特意費心,阿拉姆特醫生。”
“作為選擇,可以給他注射暫時讓下半身都派不上用場的藥物哦。”
內科醫生當著公眾的麵,若無其事地說出怎麼聽也脫離了正常醫療行為範疇的事情。
“啊,還有這一手嗎?如果說和幾支維他命藥劑的注射混在一起,以俄羅斯輪盤(注:在手槍彈匣中抽出幾顆子彈,轉動彈倉雙方交替對準頭開槍的賭命式賭博。)的形式讓小瓦從中進行選擇的話好像也很有——”
“路西法多-奧斯卡休塔。如果你再進一步說下去,我就要作為憲兵隊長逮捕你和小個子醫生了哦。我是認真的。”
法律執行者無法坐視犯罪行為。
在男人們的眼中,馬爾切洛的背後好像冒出了光芒。
“阿曆沃尼大尉。你分不出玩笑和真心話嗎?”
“就是分得出才進行警告的。尼薩裏醫生。”
涉及到職責的話,甚至敢於和魔鬼醫生之一對決的勇敢的憲兵隊長,保護了基地的安全和男人們的心靈和平。
白氏內科醫生切了一聲,放棄了俄羅斯輪盤的念頭,向著擁有惡魔般的美貌和隻能用惡魔來形容的靈感的男人提出要求。
“慰勞品我想要容易消化的東西!如果附帶甜點就更好。”
“是,長官。我會那樣安排的。”
薩蘭丁無視他們的交流,率先朝著食堂出口走去。
新進來的士官們,在確認到外科醫生身影的瞬間,身體就搶先做出反應,在腦子完成思考之前已經向著左右跳過去。在接下來看明白醫生抱著的東西是什麼後,更是爆發了抽搐的悲鳴。
聽到那個悲鳴的卡加,注意到自己被丟下的事情,慌忙追在了薩蘭丁後麵。
“阿拉姆特醫生很有力氣啊,真是人不可相貌。雖然個性善良又力大無窮是常有的模式,可是冷酷無情又力大無窮就很不落俗套了。不愧是阿拉姆特醫生。太帥了。”
“你的思考才是不落俗套,白癡。居然佩服那種冷酷無情、力大無窮的穿白袍的魔人。你當是兒童英雄節目裏麵出現的反麵大boss嗎?不要進行那種常人無法立刻理解的感動方式!”
如同馬爾切洛所指摘的那樣,路西法多誇獎的是薩蘭丁不落俗套的部分,冷酷無情本身對他來說好像根本無所謂。
順便說一句,路西法多沒有把薩蘭丁說到是穿白袍的魔人的程度。那部分是馬爾切洛原創。
“啊啊,因為醫生好像討厭小孩子,所以如果被說成是兒童節目的反麵角色,他也許會求之不得吧。”
“雖然那兩位醫生就不用說了,不過你也相當過分哦。如果瓦魯多落下心靈創傷,以後看到白袍就以“向前一小步”的姿勢變成化石的話怎麼辦?”
“向前一小步的姿勢?啊啊,確實有幾分那個感覺呢。——必須讓瓦魯多吸取教訓才行哦。認為隻要認識到自己的軟弱,並且進行反省的話就能得到原諒,絕對是太過天真。雖然可以好像這次這樣,我來幫忙給他堵上逃路,不過不過能夠改變自己的軟弱的人隻有瓦魯多自己。如果他因為同樣的錯誤害梅莉莎哭泣的話,我就要和他絕交。”
食堂中恢複了平時的安穩氛圍。
路西法多一麵和馬爾切洛交談,一麵拿著托盤拍到隊伍的最後。
“切,什麼絕交啊。在這種人員大舉集中的場所,故意做出這麼招搖的舉動。在軍官們的總監視狀態中,那家夥會因為隻是和女性士官說話,就聽到他人小心被醫生們調教哦~的冷嘲熱諷的。而且如果這樣還被她甩掉的話,會變成笑柄的人就是他。就算要讓他無路可逃,你施加的壓力也要有個限度。”
“嗯,不愧是小馬馬。全都看穿了嗎?都說他人的不幸是蜂蜜的味道。要對抗壞心眼大姐姐們的多事,最佳的選擇就是采取人海戰術吧?因為笨蛋大哥哥們,會興高采烈地把什麼都變成遊戲哦。”要同情瓦魯多-休密特。
“你的暴走友情真的讓人頭大啊。我都忍不住要同情瓦魯多-休密特。”
“你變得討厭我了嗎?”
路西法多一麵將香腸在盤子裏堆成小山,一麵衝著同樣露出笑容。那份美貌,即使在戴著護目鏡的狀態下也釋放出了強烈魅力。
被迫在近距離麵對那個的憲兵隊長,用鋼鐵的意誌進行頑強抵抗。
“啊啊,我討厭你這種惡劣的個性。再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你?”
“什麼嘛。是單行線嗎?我可是超級喜歡小馬馬的說。”
“不要隨便亂說啊!笨蛋。”
一麵將四種通心粉漂亮地盛進盤裏,馬爾切洛一麵猙獰地低聲咆哮。但是從臉孔微微發紅的部分來看,他的掩飾羞澀並不成功。
對於他們而言,這隻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經常進行的無聊拌嘴。因為就算被聽到也沒什麼可頭疼,所以比起周圍的反應來,他們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眼前的食物小山上。
但是,跟在他們背後的女性士官們,一麵拚命忍耐浮現到嘴角的笑意,一麵抽搐著臉孔,在無法掩飾笑意的眼睛變成半月形的情況下豎起耳朵傾聽他們的對話。
雖然這成為了下個月月末發售的紫色天堂月刊中,超絕美形的男人殺手-某大尉和傲嬌憲兵隊長-某大尉的年下攻一回完結小說的刊登契機,不過這兩個人直到最後也沒有注意到那個就是源自那時的對話。
在進入酒吧的瞬間,確認到瓦魯多身影的先到的士官們,已經紛紛對他發出了包含同情或嘲諷的語言及笑聲。
代替到達裏麵席位時已經完全陷入沮喪的瓦魯多,梅莉莎替他點了血腥瑪麗,自己則要了毒刺。
聽到他們要的雞尾酒名稱後,士官們至少放棄了對於他的打趣,在那之後就不再讓自己和他們發生任何牽連。
“……梅莉,今晚就算是最後了嗎?”
無法忍耐沉默,瓦魯多猶猶豫豫地開口。
壓抑著想要就這樣不戰而逃的感情,強擠出所剩不多的勇氣邀請了梅莉莎吃飯的他,獲得了今晚已經和萊拉約好吃飯,所以隻能在那之後陪你去酒吧的回答。
如果名字的含義是“染血瑪麗”和“荊棘”的雞尾酒,是她現在心情的體現的話,等著他的就隻能是絕緣宣言。
側眼掃了他一眼的紅發美女,輕聲噴笑出來。
“好過分的表情。……你這個人真的很糟糕呢。對於誘惑沒有抵抗力,又禁不住打擊。”
“我無話可說。”
“可是,你有很好的朋友哦。雖然在聽說了由於諾拉的唆使而接近你的吉娜的事情時,我從心底對你失望透頂,不過多虧了路西法多,最後總算還剩下了脖子上的一層皮連住了你的腦袋哦。”
“真、真的……?”
屏息靜氣地豎起耳朵的其他客人們,也和瓦魯多一起鬆了口氣。
“你露出那種好像得知自己要被飼主拋棄的狗狗般的表情的話,我反而會產生罪惡感吧?雖然要是對你沒有感覺了的話,你再怎麼沮喪也不關我的事,不過……我不想看到更加糟糕的你。”
“那是說,我多少還有點希望的意思嗎”
“拜托你不要得意忘形。我剛才說過隻剩下了脖子上的那層皮吧?”
在因為她斬釘截鐵的口氣而再度耷拉下腦袋的前夫身邊,用手肘撐著櫃台的梅莉莎歎了口氣。
“如果要說被逼到了無路可逃的地方,不得不麵對自己感情的最深處的話,我其實也是一樣的。也就是不要因為惰性而交往,趕緊得出結論吧的意思哦。——真的是毫不留情的可恨家夥啊。”
“咦?你說誰?我?”
“笨蛋。我是說路西法哦。你沒有注意到嗎?如果隻是單純的調教的話,沒有必要將醫生們叫到那麼耳目眾多的地方吧?”
“咦?我一心認為那是因為反正是在等同於沒有隱私的基地內,所以鬧得招搖一點的話打擊也能更大。”
“哎呀呀,你是怎麼做朋友的啊。Mr.宇宙軍英雄可不是那種單純的男人哦。萊拉有向我道歉說抱歉使用了粗魯的方式哦。因為暴露出過去的傷口,以及傾聽承受那個都是很大的負擔,所以原本應該多花一些時間,可是……因為你無法承受長期作戰,所以沒辦法啊。”
“很丟臉。……可是我可以看你的眼睛了。”
瓦魯多抬起頭來,正麵承受了梅莉莎的視線,開口說道:
“之前……我跟諾拉出軌的時候,我不敢看你,最後逃避了,但是這一次我沒有再逃。雖然隻有這樣而已,但是對我來說已經算是努力了……我覺得這也算是很大的進步了,就算是我,隻要去做還是能做到的。”
“你怕我的眼睛?”
嘴裏說是很大的進步,但是瓦魯多一直都低著頭不抬起來,根本就是知道梅莉莎不會丟下自己不管,才接受她的視線的。梅莉莎不是沒想到這個,可是對瓦魯多來說,這似乎是很重要的一點,如果指摘出來的話會傷害到他,所以梅莉莎也就不做聲地聽著他的解釋。
在用雞尾酒潤了潤喉之後,瓦魯多把視線落在手邊,很丟臉似的小聲坦白了:
“與其說是怕你的眼睛,不如說我最怕的是尷尬時候女性的視線。……我忘不了過去養母看我的視線……一想起來……就受不了。”
被母親拋棄的瓦魯多後來進了養育院,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婦從那裏收養了他,成為了他們的養子。
在收養養子的時候,身為一般人的夫人選擇離開了丈夫所在的戰艦在行星上定居了。
雖然說是定居,但實際上是在丈夫乘坐戰艦的母港所在的行星上生活。丈夫後來隨著晉升調任其他戰艦,從屬艦隊進行再度編成,改變母港,一家人也不得不跟著一起搬來搬去。
在這樣的生活裏,他不但忘記了向拋棄自己的生母複仇的心思,就連她的長相和名字都徹底忘記了。
後來在瓦魯多十歲的時候,養父母生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們仍然不變地愛著開朗又活潑的養子。瓦魯多本以為幸福的生活會就這樣一直繼續下去——直到那一天為止。
就在瓦魯多在庭院裏和狗兒玩耍的時候,被忽然進入視野角落的弟弟嚇了一跳,正要投球的手也聽了下來。
弟弟光著小腳踏在草坪上,開開心心地向著哥哥這裏走來。看起來是瞞過了忙著做家事的媽媽的眼睛,偷偷地跑了出來。
瓦魯多想到發現兒子不見,心急火燎地四處尋找不知道跑到哪裏的兒子的養母,決定把弟弟送回屋裏,就笑著向他走了過去。
小夥子的腦袋很重,容易摔倒。果不其然,弟弟不知道怎麼就絆了一下,頭朝下摔了個大跟頭。瓦魯多本以為摔在草坪上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事實卻違背了他的預想,弟弟像是被火燙到一樣哇哇大哭起來。
他急忙跑過去的時候,聽到了為了找弟弟來到庭院裏的養母近乎慘叫的叫聲。
“怎麼了!”
倒在草坪上大哭的弟弟額頭上滿是鮮血。
瓦魯多很快看到旁邊的一塊四角形的石塊,他咋了咋舌。那是以前和父親玩的時候為了作為標記,從花壇的圍欄上拆下來的一塊石頭,後來忘記了,就那麼丟在了那裏。
弟弟摔倒的時候正好磕在了石角上。
瓦魯多一邊心疼弟弟,一邊從口袋裏拿出手絹,正要抱起那小小的身體,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衝過來的養母猛地從瓦魯多手裏搶下了弟弟。
“你做了什麼!”
她懷裏抱著兒子,向自己怒吼的樣子的恐怖,還有她懷疑自己加害了年幼的弟弟的衝擊,讓瓦魯多發不出聲音來了。
養母看向草坪,發現了那塊石塊,臉色蒼白了。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看著瓦魯多的眼睛裏是恐懼和憤怒,她確信是養子把那塊石頭扔在了自己的孩子頭上。
抱著哭叫的兒子,養母無言地站起來,轉身跑開了。
隻剩下了手裏拿著手絹僵硬在那裏的瓦魯多。
養母的誤會,在養父休假回到宅子裏時終於得到了洗清,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瓦魯多和養母之間已經劃下了深深的溝壑。
瓦魯多病態似的恐懼著養母的視線,而養母則因為自己愚蠢的先入為主,在孩子心上刻下無法愈合的傷痕而感到了罪惡感,從此對瓦魯多小心翼翼。
連仍然對瓦魯多報以親生兒子一樣的愛情的養父也是,本來自己很少能夠回到家裏,卻執拗地想要讓誌願進入住宿製學校的瓦魯多改變希望,最後弄到如果瓦魯多不得第一就不承認的程度。
瓦魯多後來從全住宿的學校進入了士官學校,實現了成為比養父更氣派的銀河聯邦宇宙軍軍官的夢想。但雖然一時仕途亨通,卻在女性關係上連連犯下失誤,導致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望著殘留下一半史丁格的酒杯,梅莉莎帶著無處發泄的心情喃喃自語:
“親生母親的事就已經夠過分的了,你的養母做的也很不對。這樣你會憎恨女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咦?怎麼會,我才不憎恨女性呢。女人又溫柔又美麗味道又好聞,甚至可以說是最喜歡才——啊,那個,當然,你也是……”
“你就是因為總是這樣打哈哈逃避,才會一再重複同樣的事的。我看你就差不多承認了吧。你根本不相信女性。正因為不相信女性,討厭女人,才會成了花花公子的。你認定心上人也有一天會像母親們那樣背叛你,深深地傷害你,就在心裏設下了防備。正因為帶著這種被背叛的預感跟對方在一起會很痛苦,你才會在對方背叛你之前逃到別的女性那裏去。”
梅莉莎以毫無責備之意的、淡淡的口吻。側著臉說道。
因此瓦魯多也得以冷靜地思考。
“也許……是這樣吧。感到幸福的時候,我是不敢看對方的臉的。我覺得自己雖然幸福,對方也許並不這麼覺得。我很怕會親眼看到那樣的感情。可我從來沒有說過……”
“你那表麵上的溫柔會讓女人放心,但是他們卻看不到你那因為心靈傷痕而產生出來的不相信女性的黑暗,所以就在她們放心的時候,卻突然遭到你的背叛——而且還是直接麵對其他女人比自己更好的那種既成事實……一般來說,沒有女人能忍受那種屈辱,繼續愛你下去的。”
說道最後,紅發的女軍官第一次露出了諷刺似的笑意,拿起眼前的雞尾酒杯,把剩下的液體一口氣喝完。
瓦魯多隻是垂著頭。
“是啊。這都是我自己招致的結果,心裏卻還想著能和好該多好,我是太自我中心了吧……”
“我說的可是“一般來說”哦?其實我一開始是想放過你跟諾拉那件事的。”
“咦?這個……我第一次聽說……”
麵對這個大吃一驚,早早地生起期待的天真男人,前妻以冰冷徹骨的口氣繼續道:
“可是,是你一口強調你跟諾拉是命運之戀,所以讓我跟你分手的呦。不要告訴我還不到一年,你就已經忘掉了吧?”
“……對不起。”
“諾拉可是以專搶別人的男朋友出名的“職業分手人”。她似乎也是有什麼深刻的精神外傷的樣子,可那種事情我沒興趣。——至於搶有夫之婦這還是第一次,不過我覺得她或遲或早總會走到這一步的。……這你都不知道吧?受男人歡迎的女人,不見得就受同性歡迎。對著這種女人說什麼“命運之戀”實在是太讓人懷疑了。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卡馬因基地第一花花公子,那不帶個水準高點的女人來可是實在沒有說服力哦。再加上你根本不敢看著我的臉說話,我完全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一想起當年的糾紛,梅莉莎的話語就倍增辛辣了。瓦魯多想想自己當年淺薄的行徑,臉也臊得滾燙。
突然間,梅莉莎的聲音裏沒有了那份尖銳,反而帶上了幾分猶豫:
“……所以,我就隻覺得,原來你是這麼討厭我啊……”
“不是的……雖然到現在才說這話,可是正相反……”
“的確和談戀愛的時候不一樣,結了婚之後就進入日常生活,會因為一點無聊的小事就吵嘴鬧矛盾……我以為,你是因為看到了我的這個樣子,對我沒了興趣。本來是想建築起幸福家庭才結婚了的……可是卻這麼的悲慘……我甚至想到了自殺。”
聽到自己幹下的勾當甚至打擊得她想要自殺,至今為止從沒有正視過自己問題的瓦魯多受到了莫大的衝擊。他甚至連謝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可是我想起了媽媽,又猶豫了。我十五歲進軍校的時候,是舍棄了我的父母和家庭的。我不惜做出這種覺悟采取行動,似乎讓我媽媽反省了之前的人生。她跟出軌的丈夫分了手,自己建立起了事業,徹底改變了怠惰的生活,成了充滿活力又很有魅力的人,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那原本沒用的媽媽,這麼努力地變成了讓女兒自豪的母親,那麼我實在無法做出再一次拋棄她的事情來。因為她的努力正是對我的愛啊……!”
梅莉莎的母親為了奪回女兒的愛而作出了努力。
人類是會成長的,而且可以以自己的意誌把自己改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瓦魯多希望,拋棄年幼兒子的母親會為自己的行為而羞恥,改變成與瓦魯多異父的弟妹們的好母親。
這樣的話,年幼的自己似乎心理多少會輕鬆一點了。
梅莉莎把圓椅子做了個回轉,走下了吧台的席位。
“今天晚上雖然很想喝他個爛醉,不過這一杯就夠了。我們就在這裏說再見吧。你也想跟朋友們去喝一場是吧?就這麼一個人呆著的話,心情會很低落,一晚上都會難受的呦。”
“那你……一個人就不要緊了?”
“女人要換心情就是去跟人說話啦。我想萊拉還沒回宿舍呢,我要跟她聯係去找她。”
她以自然的態度作出爽朗的回答,真是位很有氣量的女性。
的確如她所說,瓦魯多還處於暫時無法釋懷的精神狀態,但瓦魯多還是猶猶豫豫地試著開口問道:
“……今晚這就完了嗎?”
“如果你這麼希望的話。”
“不,我還沒有把你的話聽到最後。如果你覺得可以對我說的話……能請你對我說完嗎?我想知道你在那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明白了。不過當然了,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話題,等你下定決心要聽了,那就聯係我吧。”
在她明朗地笑著作別後,吧台上的男人們無言地目送著她離開店鋪,都為女性的精神之堅強而一同發出了感慨。
那之後過了十天,梅莉莎確認攜帶終端還是沒有收到瓦魯多來的信息,再稍稍考慮了一下之後,給某個人物發去了共進晚餐的邀請。
對方回信說晚餐是不太可能了,不過之後可以陪陪她,和她約定了見麵地點。梅莉莎來到了那個常去的酒吧。
吧台的角落裏坐著一個人,正在喝著綠龍,那裏似乎是他的固定座位。
“晚上好。今天你沒有和休密特大尉一起嗎?”
“晚上好。我等著瓦魯多聯係我,可是他卻根本沒有音信。一般來說,這種店女性不好一個人來,那麼想喝店主做的雞尾酒的話,就隻好拜托男性的朋友了吧?”
“也是啊。要是女性單身來的話,軍官俱樂部酒吧裏肯定有很多家夥過來搭訕的。要是有這種店的女性版就好了。”
總是一個人在喝酒的少校苦笑著回應,梅莉莎深有同感地聳了聳肩。
“女人啊,就是如果不把聽來的別人的事告訴另一個人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哦。如果是現在正在進行的複雜問題,那就是夜裏的長長電話,如果是過去的事,那還是就著美味的蛋糕和茶水,來個熱鬧的茶會的好——附帶一提,在我到任的第一天,在軍官俱樂部酒吧裏最先向我搭訕的就是瓦魯多呦。”
“打你壞主意的No.1是瓦魯多,那No.2就是馬爾切洛了?”
在兩個人身邊的路西法多,聽到她們的對話不由得噴笑了出來,他用極力地忍耐下一半笑意的聲音這樣問道。
梅莉莎在他的催促下,坐到了吧台對麵的座位上。
“沒錯。最先向我求愛的是憲兵隊長,瓦魯多為了跟他對抗,也提出和我交往。兩個家夥我都拒絕掉了。那時候別說是男人了,我連公狗都不想碰,真是不會看臉色的家夥們。”
“總有那麼些人認為見到美女就求愛是一種禮儀啦。不過當時如果我在場的話,我想我也會搭訕你的。”
“那我可太高興了,因為你是沒有下流心思的人哦。”
“這和沒有魅力是同義詞吧?最近我真是切實地感受到獨身的寂寞了……”
嘟嘟囔囔的超絕美形向酒保點了杯“教母”,給身邊的紅發美女點了“粉紅淑女”。
“我從萊拉這裏聽到了一些,看起來你也很辛苦啊。”
“我辛苦?萊拉和你才更辛苦吧?”
“彼此彼此啦。聽說你倒下去醒不過來,我真的很擔心呢。等你醒了,我還沒來得及去探望你,你又出院了。你應該再多住幾天院才對的吧。”
“沒那個必要的。我隻是過勞才倒下而已,已經休息夠了。——不過為了讓我醒過來的那個過於強烈的一擊,要不是我的話,估計就要真正長眠地下了。抱歉讓大家擔心了哦。”
“你就是一個人努力過頭了。雖然你個人的能力的確非常值得信賴,但是一個人承擔得也太多了,就算多少會降低一點效率,也該分擔些給別人才是。要知道多少人都是真心想為你打算呢。”
梅莉莎把自己的手重疊在路西法多搭在吧台上的手,凝望著隱藏在護目鏡背後的漆黑雙眸,對他這樣說道。
這真心的話語,得到了讓人看得出神的爽朗笑容作為回報。
“嗯,謝謝你。”
“……你這是犯規啦~……這是什麼啊,這種好像讓周圍閃閃發光的笑容!明明我說的話一句也不聽,卻用這麼漂亮的臉蛋清清爽爽地笑著向我道謝,你這到底算是什麼神經啊?還是說,你想笑笑就蒙混過關?真是的,這種臉算什麼嘛,這種超絕美形!”
憤然的女軍官向著身邊的男人伸出手去,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上下搖晃。
看著男人笑嘻嘻地任他擺布的態度,梅莉莎放棄地歎了口氣,放開手,拿下了對方的護目鏡。
因為知道她是看到自己的素顏也不會僵硬的人,他也就隨她這麼做了。
“……真……的是漂亮的臉蛋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頂著這個一張不管誰都會被奪走視線和心靈的藝術品走來走去的感覺如何?”
“普通。反正我自己又看不見。”
梅莉莎為他這種真的什麼都不會去想的誠實回答而打笑了起來。
她用塗著指甲油的手指擦掉笑出來眼淚說:
“你的這種地方真是讓人沒法抵擋啊。……我最喜歡了。”
這個時候,酒保說著“讓您久等了。”拿來了兩人的雞尾酒。
“哦?你沒點加冰威士忌啊?這個是叫……祖母嗎?”
“是教母。杏仁甜酒和伏特加做成的雞尾酒。——有點烈,所以隻能嚐一口。”
路西法多把那個自己還沒喝過的古典敞口杯向著充滿興趣的女性朋友退了過去。
“很適口,味道又甜,很好喝啊~……”
“喂,說過很烈的,不可以和太多呦。——也許點教父更合適吧。”
路西法多拿回被喝了兩口的杯子。梅莉莎聽到了他喃喃自語出的那句話。
“這是所謂男女有別嗎?”
“它們的基酒是不一樣的。具體你問店主好了。”
軍官不想要在專業人士麵前滔滔不絕地發表評論,吧台裏麵優雅地站著的男人打了個招呼,開口說到:
“教母是用沒有氣味和味道的伏特加做基酒,教父則是用威士忌做基酒。其他還有以白蘭地為基酒,加入杏仁甜酒組合而成雞尾酒,叫做法國情懷。三種酒都是甜味的,但是酒精度數也都有三四十度,並不適合酒量不好的人。”
“哎呀,我不可以第一杯喝這麼烈的嗎?”
梅莉莎輕輕皺了皺眉毛,伸手去拿那杯在女性中很受歡迎的粉紅色雞尾酒粉紅淑女。
“第二杯也不行。”
“如果我抱著醉得走不動的你,深夜裏坐上出租車的事傳進瓦魯多耳朵裏的話,肯定會鬧得很麻煩的。”
“……我才不管他。都已經十天了還沒跟我聯係,肯定是事到臨頭又軟了腳。說到底,就是個沒骨氣的肉腳家夥罷了。”
“等下等下,你說小瓦肉腳這我不否定,但雖然是這樣,你就沒有考慮過他是在為了最後的決戰而在給自己鼓舞士氣嗎?”
“什麼最後的決戰,太誇張了吧。”
“可實際上就是劍已出鞘了吧?小瓦的態度就是想要破鏡重圓,隻是還沒有放馬過來而已。畢竟他可沒有聽到什麼都不為所動的膽量,又生怕你對他沒了意思,所以要把自己的身心都調整到最堅強的程度——咦?我這是不是拖了瓦魯多的後腿?”
路西法多明明是為了維護友人而努力為他說好話,可是說著說著,卻自問自答地發現似乎隻是強調了對方是個多沒用的男人而已。
梅莉莎不由得苦笑起來,她望著漂浮在雞尾酒表麵的蛋清的白色泡沫,靜靜地說道:
“就算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那個人的脆弱又。他是個溫柔又纖細的膽小鬼。因為被兩個母親深深地傷害了,所以根本不敢直視最重要的部分。……說老實話,我並沒有能愈合那個人的傷痕的自信。”
“我從萊拉那裏聽說了一點點,梅莉莎並沒有必要為這個問題負起責任吧?你們都是大人,都是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就該自己負責任的年紀了。就算有給自己留下精神外傷的母親,得出糟糕的結果的也是自己。如果不斷重複同樣的失敗,那也不能全歸罪在父母身上吧。”
“但光靠自己總是有無可奈何的事情啊。”
男人那公正但又嚴厲的話語,讓梅莉莎不由自主地作出了反駁。
“十五歲的你可以為了改變自己做出行動,瓦魯多就做不到嗎?”
“……我覺得瓦魯多沒有我那麼強。”
“他要是真的比十五歲的女孩子還沒用,也就根本做不了職業軍人了。為了逃避才把弱小當做借口,這就跟說放著我不幸下去一個樣子。瓦魯多在直視自己弱小的原因,然後產生自己已經是大人了,已經不再是會被父母的任性傷害的孩子的自覺。什麼一直是弱小的,這根本就沒有根據。想要得到幸福的話,那麼就不要逃避,變得強大起來。不隻是對你而已,瓦魯多也開始對自己正麵挑戰了。他不再逃避,而是去努力,也許正是為了得到你的誇獎吧。隻要他努力,就會產生自信。對自己的自信和滿足感可以痊愈精神上的外傷。”
“這樣嗎?不是讓代替母親的什麼人去治愈嗎?”
“隻要知道自己不是無力的,不是沒有價值的就好。我認為不是找什麼代替,隻要相信會有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存在,那就是讓自己更生的最好良藥。——雖然這些都隻是我的分析而已,你怎麼想呢?”
聽得深有同感的梅莉莎眨了兩三下眼睛,然後凝望向露出臉孔的路西法多。
“怎麼?這隻是假說嗎?”
“畢竟不是從實際體驗中得出的結論嘛。首先我不像瓦魯多那麼纖細,而且我家父母的性格和行為又太超出了常規,根本不能作為比較對象。所以這隻是進行了種種觀察,收集各種情況進行分析得出的結果。”
這個男人本身就是超乎尋常的存在,如果要求他從自己的實際體驗中歸納出普遍化的結論,那的確是不可能的吧。
“要是隻有體驗過的人才配說話的話,那世上就沒有醫生和小說家了。……不過從你的話聽起來,如果我拒絕了瓦魯多的要求,那麼就會再次傷害好不容易試圖讓自己重新站起來的他,害他喪失自信了?”
“就算被你拒絕,那也是瓦魯多自作自受,梅莉莎不用負擔任何責任。本來什麼也沒做,卻受到最深傷害的就是你了。你都可以忍耐那些站起來,瓦魯多卻做不到,這也太說不過去了。不是誰都能過上一輩子不受傷害的人生的,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到本來不會有的勝利,這才會有滿足感。就算是失敗了,也會留下經驗。”
“那隻是美麗的理想而已。在真正受傷痛苦的時候,這種理想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吧。”
“這種時候不就要找朋友的嗎?人不能選擇家庭,但是朋友和戀人卻是憑著自己的意誌挑選的啊。”
說到這裏,梅莉莎終於不隻在道理上,在感情上也接受了路西法多的話。
“反正瓦魯多有這麼多的朋友,不會造成最糟糕的結果的。同性朋友多真是件好事啊。”
“所謂同類相聚,瓦魯多是個好人,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很好的朋友吧。”
路西法多對瓦魯多的朋友們雖然不是個個清楚,但是從他不管到哪裏都會得到親切的招呼上,就可以知道他的為人如何了。
而他與梅莉莎結識的契機也跟瓦魯多差不多。
才剛剛調任的時候,覬覦路西法多的女性軍官們試圖排擠他的副官萊拉,這時路過的梅莉莎路見不平,為萊拉說話,於是她們成為了朋友。
“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有你在就不會有問題嗎?”
“除了我之外,其他朋友也會成為瓦魯多的支柱的。而且我也是你的朋友,之前不是說過了?”
“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正像剛才說的那樣,瓦魯多的心裏有很深的傷痕……你說他隻有自己重新站起來才行。我想相信他能站起來,但是又怕會被再次背叛……”
“我覺得能夠正視自己的傷口,自覺到那個原因是最重要的。他該對早就不在這裏的父母和過去發生的事糟蹋了自己之前的人生感到憤怒,憤怒的能量與反抗心理也是會成為對抗痛苦的助力的。”
他邊說邊一點點地喝掉了雞尾酒,第二杯他點了“生鏽釘子”。
跟第一杯的教母一樣,這杯酒也是盛在了不適合女性化酒名的古典杯子裏。手指修長的大手握住酒杯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的酷,充滿男性化的性感。
梅莉莎想起,瓦魯多拿著高腳雞尾酒杯的手看起來也是優雅而美麗的。
當然,他們雖然同樣是男人,但是卻完全不同。——所以梅莉莎也做出了和瓦魯多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做的事情。
“哪,這個也是甜味的嗎?”
“雖然是甜的,不過比剛才那個還要烈呦。”
“因為太烈就不喝的話,那不是有太多雞尾酒嚐都不能嚐了。所以這個也給我喝一口。”
黑發男子苦笑起來,把放了冰塊的敞口杯子放到了她的手邊。
梅莉莎就好像被父親分給了放了洋酒的餐後甜點的小孩子一樣,產生了又開心又癢癢的感覺。
“……嗯嗯嗯,的確是很刺激。是威士忌做底的吧。——酒量好的人就不用在意酒精度數,可以隨便點喜歡的雞尾酒了。萊拉也很能喝的樣子,我真羨慕。”
“雖然她能喝,可是卻會喝得爛醉,然後鬧翻天。把她扛回去可是費死勁了呢。”
梅莉莎知道,雖然路西法多說得好像敬而遠之,實際上他一點也不覺得麻煩。
這個不管是身體、心胸還是手掌,都是大大的男人,讓人可以放心地把身和心都寄托給他。
“……實在是不講道理啊。為什麼因為是瓦魯多的朋友,我就不能選擇你啊?”
“隻要還活著,那麼不管多少次都可以重來的呦。就把我當作和瓦魯多再次失敗時候的預備不就好了嗎?”
“我可不想和同樣的對象再經曆同樣的失敗。”
“是啊。所以也不用這麼害怕。我想你們兩人都不會想再重複失敗的。”
那悅耳的低音,不經意帶上了溫柔地勸諭的顏色。
見梅莉莎帶著快哭出來的表情回望著他,路西法多露出了仿佛知道一切的父親般的溫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