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另類青年(3)(1 / 3)

王陽明第一次參加會試落榜了,他雖然也覺得遺憾,但並未把此事太放在心上。一次不行,下次再來。會試每三年一次,弘治九年(1496年)春天,王陽明再次參加會試。這一次,他又毫無懸念地大敗而回。三年前他雖落第,一篇《來科狀元賦》讓他在當時出盡風頭,簡直比當年的新科狀元還要風光。三年後他再參加考試,就有人暗中作梗了,你不是信心百倍要中個來科狀元麼,偏偏就不讓你如願,連個進士也不讓你中。接連兩次落第打擊,縱然王陽明豁達灑脫,也難免有些鬱悶了。這一年,他已經二十五歲了。

科舉考試,曆來被儒生們視為自己讀書的第一要務,更是他們通向仕途官場的必經之路,十年寒窗,一朝得第,光宗耀祖;一旦落第,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不說,也許連自己的光明前路也斷了。當時就有一位與王陽明一同參加會試的舉子,聞聽自己落第的消息就傷心欲死,覺得自己無顏再立足於世。看他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王陽明早把自己落第的鬱悶掃光了,倒來安慰那位同學:“世以不得第為恥,吾以不得第動心為恥!”此時的王陽明,雖然還沒有開始他的心學修行之路,但從他的一言一行中,已不難窺見陽明心學的萌芽與發軔了。在王陽明看來,落第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落第了喪失內心的平靜與堅強,自暴自棄一蹶不振才是最讓人羞恥的。內心光明強大,失敗成功都不在話下。這果真是一句極有效力的安慰詞,那位同學聽後對王陽明佩服得五體投地。

事實上,也許正是憑借這股來自內心的強大力量,王陽明才能很快從科舉落第的陰影中走出來。科舉路暫時行不通,但他追隨聖學聖人的理想之火卻依舊燃燒熾烈。他離開京師,踏上回家鄉餘姚的路。

漫漫長路,他才邁步。

5 落第回鄉 龍泉結社

弘治九年,第二次會試落第的王陽明沿大運河,從京師乘舟南下,準備回故鄉餘姚。

行至山東任城(今濟寧),王陽明棄舟登岸。這座坐落在古運河河岸上的古城,因為一個人的名字而讓王陽明倍覺親切。這裏有一座太白樓,與王陽明仰慕的詩仙李白息息相關。

太白樓原是唐代賀蘭氏經營的一家酒樓,唐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大詩人李白攜妻女由湖北安陸遷居此地,他的家就在離此酒樓不遠的地方。這座酒樓就成了詩仙李太白常常光顧的地方,他在這裏飲酒賦詩,曾寫下不少名詩篇章,賀蘭氏的酒樓也因此而生意興隆名聲大震。後來,有人幹脆就把這酒樓改名為太白酒樓,太白酒樓從此名聞天下。宋、金、元、明,太白酒樓曆經四個朝代,數次修葺重建,屹立風雨不倒。時間到了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濟寧左衛指揮使狄崇在重建“太白酒樓”時,以“謫仙”寓意,依原樓樣式,將酒樓遷於南城牆上,並將“酒”字去掉,“太白酒樓”從此成了“太白樓”。

登上這座當年詩仙李白曾無數次光顧的地方,推窗遠眺,大運河上波光閃閃,來往客船忙碌穿梭,好一派熱鬧繁華景象。王陽明不由得心潮起伏。想起當年詩仙李白才高受妒,方頻頻登上此樓,借酒澆愁,以詩言誌。他也曾一次次臨窗遠眺吧。而今自己的命運何嚐比李太白更好?雖然王陽明安慰同僚時說自己並不以落第為恥,但落第之事總還是胸中一塊無法言說的塊壘。懷古抒幽,借古諷今,站在太白樓上的王陽明,一篇《太白樓賦》(《王文成公全書》卷十九)已自心中噴薄欲出,其中寫道:

開元之紹基兮,亦遑遑其求理。生逢時以就列兮,固雲台麟閣而容與。夫何漂泊於天之涯兮?登斯樓乎延佇。信流俗之嫉妒兮,自前世而固然。懷夫子之故都兮,沛餘涕之湲湲。

在《太白樓賦》的最後,王陽明以此兩句結尾:

舟之人兮儼服,亦有庶幾夫子之蹤者。

如果說這篇賦的前麵部分還有一份淡淡的憤懣牢騷之氣暗含其中,這兩句,則陰霾蕩盡。無論時世如何艱險,人心如何險惡,他王陽明追尋聖人之道的初心都不會改變。他將如豪放磊落的李太白一樣,迎著世俗險惡,踏破重重荊棘,勇敢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回到餘姚,回到故鄉的山水懷抱裏,落第的陰影也漸行漸遠了。離下一次會試還遠,還有整整三年呢。王陽明暫把科舉拋開,隻一味地縱情山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