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皇帝寢宮,未及皇上麵前,劉瑾幾個就撲通跪在地上,連滾帶爬地爬到皇上腳邊,將皇上團團圍住大哭:“皇上開恩啊,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幾個做主啊,不然,明天早上以後,他們把奴才們拉出去砍了,我們幾個就再也不能為皇上您盡忠盡孝了……”“八虎”眼淚鼻涕橫飛,哭得朱厚照當下心裏就酸酸的。處死他們原本就不是他的主意,他隻是騎虎難下。可眼下,他已經當眾宣布,明天一早就下令逮捕八位太監了,哪裏還有轉還的餘地。
劉瑾可沒放過皇帝臉上一掠而過的為難之色。他心裏不由暗喜,皇上的心動了。也就是說,這次下令,皇上也是迫不得已,他是受這幫大臣們脅迫才不得不如此。但劉瑾心裏更清楚,眼下還不是他與這幫大臣們為敵的時候,他唯一可用的棋子就是司禮監秉筆王嶽。
“皇上,我知道您也是為難。其實要害我們的人並不是這些大臣們,而是司禮監王嶽啊!”劉瑾心裏很清楚,聯名上書要求殺他們的是劉健、謝遷、李東陽這些內閣老臣,王嶽雖然平時與他不睦,在這中間頂多也就幫個腔,替他們給皇上傳個信,跟他其實沒有多大關係。但劉瑾現在卻需要給皇帝找一個合適的台階下,把“八虎”與朝臣們的矛盾轉移。況且,他也早看王嶽不順眼,想趁此機會把王嶽給扳倒。
“王嶽?此話怎講?”朱厚照被劉瑾突然冒出的這一句弄得一頭霧水,不得要領。
“你想啊,皇上,王嶽原本是東廠的人,他應該站在皇上一邊替皇上分憂解難才是。可現如今他卻慫恿著一幫外官朝臣來弄什麼上書彈劾,說我們幾個人是什麼誤國殃民的小人。皇上啊,平心而論,我們幾個人不就是給皇上您獻個狗馬鷹犬,也是想著您為國事操勞,讓您好好放鬆休息一下而已,怎麼到他們那兒就成了大罪死罪了呢?他王嶽難道沒對您做過這些事嗎?”見皇上麵露慍怒之色,劉瑾心裏越發有了勝算,將那把燒在皇帝心頭的火引到王嶽頭上,引對了。
想想連日裏自己被眾大臣逼來逼去,沒了半點皇上威嚴,那王嶽還隔三岔五跑到他耳邊上來吹風,原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朱厚照原本就是個沒有主見的人,這會兒經劉瑾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導”,心底似是豁然開朗,瞬間明白了:“這個王嶽,忒不像話!”
劉瑾的如意算盤一步步撥拉得飛響,他眼看著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刀又慢慢移開了,他終於安全了。可他卻並不打算就此收手。這一次的險關是過去了,但保不準哪天類似的事情又重新上演。要想永久地保住自己的榮華地位,還必須要權。對,他要代替王嶽,掌控司禮監的大權。
“皇上,這次要是司禮監有我們的人,司禮監的事有我們說了算,哪還有人敢來要挾皇上您啊?那些朝中大臣們還敢公開來上書,對皇家事指手畫腳嗎?”要不怎麼說劉瑾厲害。跟隨朱厚照身邊多年,他簡直就像朱厚照肚子裏的一條蛔蟲,朱厚照揣著的那點兒花花腸子,幾個曲兒幾個彎兒,他一清二楚。這番話可算真正說到朱厚照心裏去了。他早已煩透了這幫子動不動就上書的大臣們,倚老賣老,全然不把他這位皇帝放在眼裏。
就這樣,劉瑾連夜趕到皇帝麵前,把一盤死棋硬是生生盤活了,他的項上人頭保住了,還被委以大任。朱厚照一激動,當即下令:撤去司禮監王嶽司禮監秉筆的職位,改由劉瑾執掌司禮監;另外命“八虎”成員之中的丘聚提督東廠,穀大用提督西廠。
這就是大明朝堂堂天子朱厚照的所作所為。在他眼裏,什麼社稷民生,國家法度,統統是個零。他朱厚照的那一張嘴就是國家法度,他想用誰就用誰,想殺誰就殺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因為他是當朝天子。這位獨斷專行的皇上又玩了一把,他把全朝臣子們都玩了,也把大明朝六千萬民眾玩了。玩得太高興了,他甚至連當時已經沒有西廠這個機構組織都忘記了。
“東廠”“西廠”,大明王朝才有的監察機構,是兩個有特權、又非常殘暴、讓人談之色變的特務機構。創設於明成祖永樂十八年(1420年)的“東廠”,由皇帝親信的宦官執掌,專門對皇帝負責,權力極大,甚至超過皇帝直接管轄的錦衣衛。“西廠”比“東廠”權力更大,它創設於明憲宗成化十三年(1477年),因它太過殘暴,遭到普遍反對,在成化十八年已經被廢止了。也就是說,在正德元年,西廠這一殘暴的特務機構已退出大明曆史舞台二十三四年之久了。不知朱厚照腦子裏怎麼靈光一現,一夜之間就把它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