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講學時光(1)(1 / 3)

1 京城講學 開示弟子

“明鏡論”

正德五年秋天,作惡多端的頭號大宦官劉瑾倒台,京城內大清閹黨,有大批職位空出來,給王陽明帶來了機會,他結束了自己在廬陵縣為期七個月的縣令生涯,回到京城。

正德五年十二月,王陽明被任命為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即當時四川地區的大法官。彼時,王陽明已經開始和湛甘泉、黃宗賢等人結成同盟,共同在京城講學,這個消息讓幾人頗為遺憾。後來,在黃宗賢、楊一清等人的幫助下,王陽明又於正德六年(1511年)正月被提拔為吏部驗封清吏司主事,負責官吏封爵和誥敕草擬等工作,這樣,王陽明便可以繼續留在京城與朋友們一起講學了。

在京城,除了黃宗賢和湛甘泉,還有一位叫應原忠的也加入到王陽明講學的隊伍中來,他也是王陽明的入室弟子。後來,為孝侍雙親,應原忠辭職返鄉,在山中苦讀近十年;後又重新步入官場,出任廣東省右布政使。這自然是後話。

這一年,王陽明在京城向黃宗賢、應原忠闡述“明鏡論”。他曾對他們兩個說:

聖學久不明,學者欲為聖人,必須廓清心體,使纖翳不留,真性始見,方有操持涵養之地。

對於這一教誨,黃、應二人並不甚理解,為了除去他們心中的疑惑,王陽明又於這一年特意作了《答黃宗賢應原忠》(《王文成公全書》卷四),對“明鏡論”作了詳細闡述:

昨晚言似太多,然遇二君,亦不得不多耳。其間以造詣未熟,言之未瑩則有之,然卻自是吾儕一段的實工夫。思之未合,請勿輕放過,當有豁然處也。

聖人之心,纖翳自無所容,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駁雜之鏡,須痛加刮磨一番,盡去其駁蝕,然後纖塵即見,才拂便去,亦自不消費力。到此已是識得仁體矣。

若駁雜未去,其間固自有一點明處,塵埃之落,固亦見得,亦才拂便去。至於堆積於駁蝕之上,終弗之能見也。此學利困勉之所由異,幸弗以為煩難而疑之也。

凡人情好易而惡難,其間亦自有私意氣習纏蔽,在識破後,自然不見其難矣。古之人至有出萬死而樂為之者,亦見得耳。

向時未見得向裏麵意思,此工夫自無可講處。今已見此一層,卻恐好易惡難,便流入禪釋去也。昨論儒釋之異,明道所謂“敬以直內”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畢竟連“敬以直內”亦不是者,已說到八九分矣。

王陽明在這篇書信中重點強調“明鏡論”是一種心的修行,但他又擔心弟子們誤解他的意思,過於專注於心,而將外部事物及人倫道德拋棄,陷入“虛禪”世界,故而引用程顥的話來表明自己的“明鏡論”與佛家“明鏡論”的區別。佛家神秀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慧能則更進一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佛家“明鏡”是靜寂虛無,王陽明所謂的“明鏡論”則用“義”的有無和“居敬”的有無來區別儒教與佛教。所以,後世人評價王陽明此說:“一語道破儒釋之別。”

王陽明的此番解釋,讓黃、應對此論明白了些,但要想全部理解透徹似乎還需要一段時間,倒是另一位弟子,他不但認真傾聽消化了陽明先生的“明鏡論”,還對此進行了拓展與補充,對後人理解陽明學說也是一種有力的幫助。這個人就是王陽明的愛徒徐愛。

三年前王陽明離開京城赴龍場,途經杭州,原本打算從杭州再回餘姚老家,卻在杭州被劉瑾派去的殺手追殺,最後急中生智假裝跳水撿回一命。那年在杭州,王陽明還遇到了一個人,就是後來成為他的高徒的徐愛。

那年,徐愛剛好到杭州應鄉試,就在街上遇到了王陽明先生。徐愛有意和陽明先生好好探討一下學問,卻不知為何,陽明先生莫名失蹤了。後來才知道陽明先生被殺手追殺,又曆盡險難逃離虎口。正德二年(1507年),王陽明自武夷山中重返家鄉作過短暫停留,徐愛到王陽明門下正式行了拜師禮。如今,三年時間過去了,王陽明這位年輕的弟子已經考中進士,在京城做了工部員外郎,比他的老師陽明先生職位還高了。王陽明回京講學,徐愛自然不能不來。師徒二人也談到了“明鏡”。

王陽明借用“明鏡”來比喻實踐修行的重要性,他說:

聖人之心如明鏡,隻是一個明,則隨感而應,無物不照。隻怕鏡不明,不怕物來不能照。講求事變,亦是照時事,然學者卻須先有個明的工夫。

——《傳習錄》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