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家好,俺的名字叫金小福,金子的金,福氣的氣,不對,是福氣的福。這名字是接生婆薛奶奶幫俺取的,她說,這孩子生在大年三十,又托生在你們這個幹部家庭,是個有福氣的命啊,就叫小福吧。
但是他們都叫俺大傻子。為什麼叫俺大傻子呢?因為俺媽說,俺有點不聰明,啥叫不聰明呢?俺想可能是誇俺長得漂亮吧,嘿嘿。
俺媽生俺的那天,天上飄著大白麵兒,俺奶奶家窗玻璃上都是一嘛色的白,啥是白呢,俺媽的奶水就是白,俺最喜歡的顏色就是白,你看看呀,大米飯是白,麵條也是白,俺都愛吃。俺咋吃都吃不夠,俺媽說俺不知道啥叫飽,早晚會被自己撐死的。
俺落在俺奶奶家的土炕上,屋子的門上貼著張大紅紙兒,上麵有個胖小子抱著大金魚兒,還光著大白腚。俺奶奶拎著俺的小腿兒,乜斜著眼睛朝俺兩腿間看,俺的臉刷地就紅了,幹啥呀,老不正經~
奶奶把俺放下,叭嗒叭嗒她的老嘴,歎氣說:“咋又是個沒把的呢。”俺大伯母已經給俺們金家連續生了四個沒把的了。
俺媽虛弱地躺在炕上,臉色發白,對俺奶奶翻著白眼兒,白眼兒裏還有眼淚,俺媽後來跟俺說,她那時特別害怕以後奶奶給俺們娘倆氣受。但事實證明,俺奶奶很疼俺,為啥很疼俺呢,因為俺每次偷吃她藏起來的花生點心,她都不打俺。
俺奶奶把俺放在炕上,然後就青著臉去外麵叫俺爸,俺爸披著大棉襖,趴在外麵灶坑前燒炕,聽見叫他,就直愣愣地朝裏麵衝,邊衝邊喊:“俺閨女在哪呢,俺閨女在哪呢,嘿嘿嘿嘿。”咧著大嘴,上下兩口大白牙。
俺覺得這個世界是白色的,一切東西都是白的,幹幹淨淨的白,充滿著歡樂與幸福,可俺媽卻說那是因為傻子不會難過。
“出去,出去!”接生婆薛奶奶把俺爸往屋外推搡:“傻小子,愣頭衝似的,你媳婦剛生完孩子,看讓你閃了風,做下病根子,以後你的幸福就沒了。”
正說著話,外麵響起了鞭炮聲,劈裏啪啦,乒乒乓乓,過年了!俺的生日多吉利啊。
“哇!”俺聞著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奮力地手蹬腳刨,聲嘶力竭地嚎啕了起來。
“哭得好啊,哭得好啊,嗓門亮,聲音脆,將來能當歌唱家!”薛奶奶扯著沒牙的嘴,拍著巴掌唱和道。
俺的哭聲伴隨著大人們的笑聲,還有驅逐年獸的炮竹聲,白白的世界,近在咫尺的俺娘的奶頭,俺就這麼被生了出來!
一晃俺就會坐著了,天天坐在奶奶家鋪著厚厚軟墊子的火炕上,手舞足蹈。
“哈哈哈……哇哈哈哈,呃呃哇哈哈哈哈……”奶奶遠遠撅著屁股收拾櫃子,俺看著她的大胖屁股,笑得一口氣接著一口氣,翻著白眼兒,呈現抽筋狀態。
“小福怎麼總是笑啊,是不是有病啊?”俺媽坐在俺旁邊,白白地坐了一個鍾頭,我始終指著俺奶奶的大屁股,死乞白賴地笑,俺媽額頭上汗津津的問奶奶。
“這麼小的孩子,笑還不好嘛,難道天天咧著大嘴嚎就正常了?”俺奶奶白了俺媽一眼,然後拿著奶瓶咕咚一聲塞進我大張的嘴巴裏:“我們小福多省心啊。”
俺被俺奶奶這麼一塞,身體瞬間失重,大咧著嘴巴,哐當一聲向後栽倒下去,上半截身子軟綿綿地陷進墊子裏,剩下兩條小腿在半空中亂蹬。
俺會爬了。
俺爸媽的工作都升職了,他們很忙很忙,早上俺還沒醒,他們就上班了,晚上俺睡了,他們還沒下班,俺隻好天天呆在奶奶家的火炕上。
俺尤其癡迷在奶奶家的大火炕上張著大嘴哇哈哈哈地‘飛爬’,俺奶奶一刻也不敢離開俺的身兒,她生怕自己一扭頭,俺就從炕上飛爬到地上去,摔死了。
夏天來了,家鄉的小鎮天氣丟人,陽光現眼,俺奶奶想晾晾被麵子,又不敢把俺一個人放在炕上。
於是她想了個辦法,弄了一堆枕頭什麼的,在炕上圍了一個圈,把俺放在了圈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