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典籍中,有一個這樣的謎語:“有眼無眉腹內空,雖是夫妻不相同;梧桐落葉分開去,桃花結子再相逢。”謎底是:竹夫人。
竹夫人為何物?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
它是竹匠選擇光潔精細的竹條編製而成,是一個渾身有眼的長圓形竹籠,一端有底,一端開口,長約五尺,直徑五六寸的樣子,富有彈性。古人夏天睡在竹席上,手腳間夾著這個東西,透氣、防汗,確是一種享受。講究的,還在竹籠中放些薄荷葉、晚香玉、梔子花等鮮花香草,香香甜甜地做個好夢。因與睡者同床而眠,且是竹製,故稱為竹夫人;又因裏麵放上香草鮮花,便又得一別稱:百花娘子。
到了“天涼好個秋”時,可把竹席卷成筒,塞進竹夫人的“腹”中,使它們各得其所。
竹夫人大約興於唐代,當時名叫竹夾膝。唐詩人陸龜蒙有一首《竹夾膝》詩:“截得筼簹冷似龍,翠光橫在暑天中,堪憐竹簟閑憑月,好向鬆前臥歧風。”所謂“筼簹”即是生長在水邊的大竹子。清代高士奇在《天祿識餘》中考證說:竹夾膝就是竹夫人。竹夫人之名出現在宋代,在《西湖老人繁盛錄》卷尾“諸行市”中,記載南宋杭州城裏有賣竹夫人的小販;北宋蘇東坡有詩雲:“留我同行木上坐,贈君無語竹夫人。”
竹夫人,除稱百花娘子外,還有叫青奴或竹姬的。宋人黃庭堅《竹夫人詩》:“穠李四弦風拂席,昭華三弄月侵床;我無紅袖堪娛夜,正要青奴一味涼。”石瑞則雲:“竹姬染汗光模糊”(《苦熱行》)。到了元代,竹夫人又多一美名:抱節君,元人楊鐵崖專有一篇短文寫竹夫人,題為《抱竹君》。
把一種簡簡單單的竹製品,稱作竹夫人,除古人的擬人手法高明之外,從中還透出一種性的意識。有的人在夏天,簡直就不能離開竹夫人睡覺,不能不說是一種性的歧變一一物戀所至。這在明人馮夢龍所輯的《山歌》卷八之中,錄有一首流傳於蘇州一帶的歌謠《竹夫人》裏得到印證,通篇是竹夫人的自述,活脫脫塑造了一個先受寵後遭冷落的女性形象:“做人弗要象個竹夫人,受隻多少炎涼自在心……”元人謝宗可在七律《竹夫人》中,說竹夫人“專房不怕蛾眉妒”。更有趣的是古人在天冷時暖被喜歡用一種內有熱水外蒙舊布的錫壺“湯婆子”,這時當然不用竹夫人了。於是古歌謠中有一首《湯婆子竹夫人相罵》歌,它們變成了兩個爭風吃醋的女性,互相斥罵,各不相讓。
一在故宮博物館,藏有一幅宋人劉鬆年的冊頁《鬆下納涼圖》:鬆樹涼棚下,有一人斜靠榻前,兩個丫環一旁侍候,其中一個正在涼席上安放竹夫人。竹夫人為何模樣,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