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蝗蟲的羽化(2 / 3)

如果有人讓我們將一把用薄膜套子緊緊包裹著的鋸子從套子裏麵拔出來,並且一點兒也不能扯壞薄膜套子,我們肯定會報以大笑,因為這顯然是無法做到的。然而,生命卻對這種看似無法完成的事情嗤之以鼻,因為在必要的時候有辦法將荒謬變成事實。蝗蟲的足就可以說明這個問題。

如果蝗蟲的鋸子在從緊緊裹著的套子裏拔出來的過程中一直是那麼堅硬,那麼,若不把套子紮碎,則根本無法拔出來。這是蝗蟲必須解決的難題。因為脛甲是蛻殼過程中唯一的懸掛帶,必須保持絕對的完好無損,才能夠給蛻殼的蝗蟲提供可靠的支撐,並且這種支撐一直要持續到它徹底解脫出來之後。

正在尋求自由的腿因為還不夠堅硬、軟弱無力而容易彎曲,所以還無法行走。隻要我將網罩傾斜一些,便可以看到已經蛻皮的腿由於受到重力影響,可以任憑我隨意擺弄而變得彎曲。可是,它很快就會堅硬起來。並且隻需要幾分鍾的時間,它便會有足夠的堅硬。

依然被外套遮住的腿部,脛節肯定更是無比柔軟,處於一種彈性良好甚至是液態的狀態,因此,蝗蟲的鋸子幾乎就像液體流動一樣蛻出艱難的通道。

此時,脛節上已經有鋸齒的形態,隻是還不像成功蛻殼後那樣尖利。我用一把小刀的刀尖將一隻脛節去掉部分外殼,讓小刺從緊裹著的模子裏裸露出來。這些小刺是鋸齒的原基,目前隻是柔軟的肉芽,隻需稍微受力就會彎曲,可是一鬆開就會馬上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小刺在出殼過程中會往後倒伏,蛻出殼的部分則漸漸直立並堅固起來。我所觀察到的不是純粹的蛻殼過程,而是一種速度之快令人深感困惑的誕生過程。

鼇蝦的鉗在蛻皮過程中,將兩個手指柔軟的肉從堅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舊殼中蛻出來,表現得大致也是這個樣子,但是在細膩與精準程度上都要差很多。

脛節終於從束縛中解放出來了,它們柔軟地折放於腿節的骨溝處,靜止不動,等待著成熟。腹部這時候也開始蛻皮,精致的外套此時開始出現皺紋,慢慢地往後蛻,一直蛻到末端。這時候,蝗蟲的身體差不多全露出來了,隻有腹部的末端還有一小部分卡在外殼裏。

它頭朝下方垂吊著,靠已經是空殼的脛節護甲的彎鉤鉤牢網罩。在如此細膩又如此漫長的蛻皮過程中,那 4 隻彎鉤一刻也不曾鬆開過,因為蛻殼必須足夠的細膩與慎重。

蝗蟲懸掛在舊衣服上麵,一動也不動,而它的肚子卻隨著體液的增多而不斷脹大。這些液體,蝗蟲的前後翅很快就會用得上。在 20 分鍾的時間裏,蝗蟲一直處於休息狀態,漸漸消除羽化過程帶來的疲勞。

20 分鍾後,蝗蟲開始翻筋鬥了。它胸部開始用力,使倒懸著的身子直立起來,然後用前足的跗節抓住掛在頭上的舊外殼。這個過程是如此費力,就算是用腳鉤住高空秋千倒掛著的雜技演員直立起來的時候,也用不著用這麼大的勁。但是,當它翻過這個筋鬥以後,其他的事情就不再是難題了。

蝗蟲借助剛才抓住的支撐物開始往上爬,但稍微往上便遇到了網紗,這麵網紗對它而言,就相當於野外羽化所使用的一處灌木叢。它用前麵的 4 足抓牢網紗,便開始了最後的一番掙脫,腹部末端終於完全得到解脫,而那件舊外套也隨之掉到地上。

那個掉落的舊殼使我很感興趣,它令我聯想到那些頂著冬天的寒風,卻依然保持在小樹枝上的蟬蛻。蝗蟲的羽化方式與蟬大致相同,那麼,為什麼蝗蟲的蛻殼不如蟬蛻牢固呢?

在抽身動作結束之前,蝗蟲外殼的彎鉤就會一直牢牢地鉤住網罩。

一旦蝗蟲抽身而出,外殼就會搖晃起來,接著就會掉到地上,由此可見它如此的難以保持平衡。但這也再一次說明,蝗蟲是怎樣技巧精湛地從外套裏抽身而出的!

因為暫時找不到更精準的詞語,我使用了“抽身”一詞,其實並不十分貼切。這個詞有劇烈動作的意味,可在蝗蟲的羽化過程中是沒有劇烈動作的,因為支撐物不穩定,如果蝗蟲羽化過程中有劇烈動作,那麼它就會掉下來,就會徹底完蛋,它會因摔傷而幹枯而死,或者是飛行器官受損而無法打開,成為一些毫無用處的破布條。蝗蟲並非是抽身而出,而是極其小心地從外套中滑出,就像被一根軟軟的彈簧彈出來似的。

下麵我再來談談蝗蟲的前後翅。它們在羽化不久,仍然殘缺不全,沒有絲毫明顯的進步,就如同布滿細細的豎條紋的小繩頭。它們還要等到蝗蟲完全羽化並恢複成正常姿態之後,才能完全展開。

我們在前麵已經觀察到,蝗蟲成功翻筋鬥後,這個頭朝上重新豎立起來的動作,才足以使它的前後翅恢複到正常位置。而在此之前,由於重力原因,極其柔軟的前後翅隻能倒伏彎曲,垂落向頭部。如今,同樣由於重力的原因,仍然柔軟的前後翅開始處於正常的方向了。盡管這樣,仍然是絲毫沒有改變前後翅那毫不起眼的外表。

蝗蟲的後翅完全展開,是呈扇形的樣子,有一束輪輻狀的粗翅脈穿插在其中,從而使翅膀可以自由地張開與折疊。在豎脈之間分布著許多橫紋,使縱橫交錯的翅脈組成了一張帶有矩形網眼的網絡。前翅雖然也是一張翅脈網,但是要顯得粗糙得多,也小得多。

可是目前,蝗蟲的前後翅形狀還像小繩頭一樣,隻能看得見幾條皺紋與幾條彎彎曲曲的小溝,根本看不出任何脈相,倒頗似用絲織品巧妙折疊成最小體積的包裹。

翅膀的展開,首先從前胸部位開始,但起初看不出任何變化。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塊半透明的紋區顯現了出來,上麵有清晰而精致的網格。隨著紋區的漸漸擴大,末端胖乎乎的小繩頭便逐漸縮小,但這些變化極慢,即使在放大鏡下也很難看出來。盡管我瞪大眼睛密切注視著正在展開的翅膀,但就如同在一滴水中看不出任何東西一樣,我什麼也看不出來。可是稍等一會兒,一些網紋就會極其清晰地顯現出來。

如果隻根據目前的初步觀察,我似乎觀察到翅膀是由可以結晶的液體在瞬間凝結而形成的。由於瞬間而就,結晶過程就像顯微鏡載玻片上鹽的溶化一樣迅速。可事實不是這樣,事情的發展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生命的創造過程中,是不會如此瞬間而就的。

我將一隻發育了一半的翅膀取下來,放到高倍顯微鏡下進行觀察。

這一次,我終於得到了滿意的結果。我非常清晰地辨認出那些已經壯實的縱脈和還略顯蒼白、很不突出的橫脈,原來,在看似正在逐漸形成網絡的部位,網絡是早已存在的。我不單在翅膀的腋區找到了翅脈,還人為地將它展開了呢。

因此我相信,此時的翅膀並非是一塊織布機上依靠電力帶動梭子而生產出來的布料,而是一塊早已織好的完整的布料。它隻需要逐漸展開,並且逐漸變硬,就完美了,就如同已經做好的衣服,隻需在蒸汽熨鬥上熨一下就可以了。

經過 3 個多小時的努力,像大羽翼一樣豎立在蝗蟲背上的前後翅終於完全展開了。它們無色或者是嫩綠色,就像剛展開的蟬翼一樣。想到它們由最初那種不起眼的小包裹展開成如今這麼寬大,我不禁讚歎連連:那個小包裹怎麼能容納得下這麼多的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