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鬆毛蟲的窩和社會(3 / 3)

我把 3 個工廠的工人采用同樣的辦法流放到了一個工廠,這個工廠就擴大了 3 倍。我這麼做的原因,不是因為搬動得慌忙出現了混亂,而是因為我覺得試驗沒什麼限製。新加入的居民,被主人很寬容地接受了。因為要想紡織得多,就需要大量的工人。這個規律很正確。

我需要補充說明一下:搬遷後的鬆毛蟲在別人家裏就和在自己家一樣,對自己以前的住所也沒有絲毫的留戀。它們沒有為返回自己原來的家作任何嚐試,並不是回去的路程很遠,使它們失去了希望,才沒有那樣做。原來的住所離得很近,不過兩拃遠。為了試驗,我想讓廢棄的蟲窩再次住滿,就還要利用流放這個方法,而這個方法也屢試不爽。

在偶爾放晴的 2 月的日子裏,我不幹預,鬆毛蟲在沙土坡和暖房的高牆上排成長列爬行,我隻是對其中一支鬆毛蟲縱隊的行進動作進行觀察。我看見這支隊伍因為行進道路的偶然變化,而進入了其他蟲窩。

此後,外來的鬆毛蟲以同樣的名分和原來居住在這裏的昆蟲生活在了一起。同樣的道理,夜間鬆毛蟲的閑逛,會使弱小的群體擴大到足以進行大型建築工程要求的數量。

看來,鬆樹上的鬆毛蟲有一個“天下大同”的理念。它們不會為了鄰居吃了自己幾口食物而爭吵,它們進入別人的家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還受到熱情的款待。別人的窩就是自己的窩,我的飯廳就是你的飯廳,你的牧場也是我的牧場。它們的口糧和老夥計以及新同伴相比,既不多也不少。

鬆樹上成串爬行的鬆毛蟲也知道“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崇高。它們用自己的微薄的絲,每天晚上使自己的避難所一點點擴大。如果一隻鬆毛蟲隻有它自己的一點點絲,是什麼也幹不成的。可是,紡織廠裏有成千上萬隻鬆毛蟲,它們都在用自己微薄的絲紡織著布料,來織出能抵禦嚴寒的大被子。它們既是為別人勞動也是為自己在勞動。這些不了解人類社會“產權就是一切鬥爭之源”的鬆毛蟲,是多麼令人羨慕的團體主義的完美實踐者和艱難生活的隱居者啊!

我們對蟲子的生存方式應該認真地研究,它們能向我們提供寶貴的資料,我們不應因為向蟲子學習而感到臉紅。蟲子也有和我們一樣的物質需求,也懂得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而鬥爭。我們應該對鬆毛蟲盛行群居苦修的原因進行研究。

糧食問題是第一個必然的答複。在鬆毛蟲的社會裏,這個世界的可怕搗亂者被消滅了。不通過鬥爭就能夠填飽肚子,這個社會就是和平的。一根鬆針就夠鬆毛蟲吃了。鬆毛蟲的嘴邊總有源源不斷的鬆針供它食用。鬆毛蟲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散散步,在有胃口的時候,就在宴席上就坐,鬆樹的粗大和慷慨,使食堂從來就不缺少豐盛的飯菜,它們食物的獲得,沒有經過殘酷的鬥爭,也沒有艱苦的跋涉尋找,在每個夜晚,它們需要做的就是爬到稍遠的地方就餐。這樣,鬆毛蟲在食物問題上是不用擔心的,它們找到食物就像進行呼吸般輕而易舉。

慷慨大度的大氣層,不用人們懇求,就把上帝創造的生物全部養活著。不知情的動物,不用付出努力,也不用學習技能,就可以得到自己必不可少的空氣。相反地,隻有在受到痛苦的壓迫後,吝嗇的土地才把它的財富讓出來。貧瘠的土地,沒有辦法滿足各種需求,隻好讓激烈的競爭來分配食物。

消費者之間的戰鬥因為必需的食物而引起。看看兩隻步甲蟲同時遇見一截兒蚯蚓的情況吧!它倆將由激烈而凶殘的戰鬥決定出誰才有吃這塊肉的資格。這兩隻動物要很久才能吃上一頓飽飯,所以,讓它們共同生活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鬆樹上成串爬行的鬆毛蟲是幸運的,它們在飲食上所花的力氣就像自己的呼吸一樣輕鬆,土地對它慷慨大方,毫不吝嗇。我還可以舉出諸如此類的例證。素食的生物種群聚在一起的原因就是,食物的豐富和不勞而獲。肉食製度下的情況正好相反,它們獲得獵物是十分困難的,所以不適合群居。對於其中的一個來說,自己所得的份額很少,同桌就餐是沒有必要的。

鬆樹上成串爬行的鬆毛蟲有家庭的概念,也不知道什麼是糧食短缺。生活賦予各種鬥爭的理由,一是追求高官厚祿,二是為子孫後代在有可能的範圍裏開拓疆域。因為保存種群比保存個體重要,所以為未來的戰鬥總比為現在的戰鬥激烈。這也是為什麼母親都把子孫興旺發達當做頭等大事的原因。隻要孩子們身體健康,別的都死去消亡又有什麼關係?野蠻凶殘的生存之爭強加於人類的法則就是:人人為自己,保護未來。

這是一個沒有合作者,隻有鄰居的城市。每個母親都隻為自己的兒女積攢嫁妝,捏製蜜罐。它們殫精竭慮,不辭勞苦,隻是為了自己的家庭。假如某一個母親不小心落在了其他蜂窩邊緣,馬上就會開始一場戰爭。宅子裏的女主人是不能容忍別人站在自己的領地上的,它會對入侵者迎頭痛擊。在這裏,財產所有權是神聖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想避免戰爭,就隻有逃跑了。

家蜂也存在很強的母性利己主義,盡管它的群居性更強。每個蜂箱隻能有一隻雌蜂,當有兩隻時,要麼有一隻在戰爭中死去,要麼就會帶領其中的一部分蜂遠走他鄉。蜂箱裏有產卵能力的蜜蜂多達 2 萬,但是它們為了養育隻能有一個母親的大家庭,而主動放棄做母親的權利,過著獨身生活。盡管在某個方麵,團體主義占主導地位,但是,作為母親的身份,對於大多數蜜蜂來說卻沒有了。

和這種情況相同的還有胡蜂、螞蟻、白蟻等各種群居昆蟲。它們為共同生活付出了昂貴的代價,為了少數幾隻具有性能力的昆蟲,成千上萬的昆蟲發育不全,卑微地為這些昆蟲工作著。母性既然是固有的普遍規律,所以石蜂盡管有團體主義的外貌,但是個人主義的出現不可避免。

鬆毛蟲沒有性別,也可以說,它的性別不明顯,好像現在不是自己的,以後可能會發展成自己的一樣,所以它不關心種族的延續和維持。

當母性成熟得像花一樣盛開怒放時,由個人財產所有權所引起的競爭、掠奪,會隨之出現。鬆毛蟲也會出現不能容忍異己的行為,盡管現在是和平的。鬆毛蟲蛾母親將會獨自生活,唯恐失去可供自己產卵的鬆枝。雄蛾為了爭得它們喜歡的雌蛾,抖動著翅膀相互挑戰。這場戰爭出現在溫厚寬容者之間,所以並不嚴重,但這也是交配期必然要發生的致命打鬥。激烈競爭的根源也有愛情,因為愛情通過戰爭來實現對世界的支配。

鬆毛蟲共同生活的主要條件是,它幾乎沒有性別,對愛戀也十分冷漠。隻有這一點是不夠的,它還要求全體成員在力量、才能、口味和勞動本領方麵均等。這裏幾乎具備支配其他昆蟲的所有條件。鬆毛蟲之間沒有區別,盡管它們成千上萬生活在同一個窩裏。

鬆毛蟲夜以繼日地紡織,直到把白天儲得滿滿的絲腺裏的絲液全部用完為止。所有鬆毛蟲服裝、力氣、身材都一樣;它們的幹勁和紡織才能也一樣,都把盛裝在小絲壺的絲用於集體。它們勞動的時候懶懶散散,拖拖遝遝,但沒有一條鬆毛蟲不幹活。它們沒有其他刺激,隻不過是為了完成職責的滿足而已。鬆毛蟲的世界是一個完全平等的世界,沒有強大與弱小之分,沒有能幹與愚蠢之分,沒有勤勞與懶惰之分,沒有節食與貪食之分,沒有節省與浪費之分。它們都用相同的幹勁,這條蟲幹的,別的蟲也幹,幹得不好也不差。這就是鬆毛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