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昆蟲的毒素(1 / 3)

對於毛蟲讓人感覺癢痛的方麵,我已經邁進了很小的一步。從用乙醚來洗毛蟲皮的試驗結果來看,毛蟲皮起的作用隻是次要的。昆蟲毛皮之所以讓我們感覺不舒服,那是因為昆蟲毛皮將有刺激性的毒性以及碎了的毛粉塵一起貼到了我們的身上。一旦有風吹來,毛粉塵就會到處亂飛。然而,毒素並不是來自毛蟲的濃毛中,那它究竟是來自什麼地方呢?

下麵我將說一些對剛入門的人可能有幫助的細節。雖然這是一個又簡單又狹窄的題目,但是它能顯出一個問題是如何引起另一個問題的,一個試驗又是如何證明或否定一個假設、一個臨時搭拚起來的論據的。

而且它還能將邏輯這個喜歡提問的家夥是如何作出一般的概括顯現出來,然而這種概括的重要性卻完全超乎了我們剛開始時的預想。

在鬆樹上一串串爬行的毛蟲,它們身上是否有著像膜翅目昆蟲那樣能分泌毒液的特殊腺體器官呢?通過解剖完全可以證明沒有,讓人感覺癢痛的毛蟲與良性毛蟲有著相似的身體內部結構,器官也幾乎一樣。

我們無法確定毒素到底是從哪裏產生出來的,它或許來自於全身,以及整個身體組織。所以,它或許是以高等動物的尿素的形式存在於血液之中。這是一個很嚴肅的猜想,然而,在試驗還沒說出無法反駁的事實時,它畢竟還沒有什麼意義。

我把在鬆樹上成串爬行的五六條毛蟲用針尖刺出了血,然後取了幾滴。我先拿來一塊吸水紙,用這些血將其浸濕,接著又用一塊不透水的繃帶將這張紙片貼在我的前臂上。我焦慮地等待著試驗的結果,我猜測過的化合物將可能在試驗的結果中找到可靠的根據,也可能會消散在無效的幻想中。

在夜闌人靜的時候,我被疼痛弄醒了。這回,我覺得疼痛就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因為我早已經想到了。鬆毛蟲的血液中的確含有毒素,因此它能使皮膚瘙癢、腫脹、有灼熱感、長膿瘡以及使表皮發生變化。我現在所得知的超出了我的希望,而試驗的結果也超過了我與鬆毛蟲簡單的接觸可能得到的成果。我不覺得在皮膚上抹了一些毒素痛苦,而是尋根究底,去探尋讓人感覺灼痛的物質本源。當然,這樣做給我的身體增加了諸多不適。

雖然身體遭受了痛苦,可是我卻為此而感到高興,因為它使我走上了一條可靠的道路。我在不斷了解情況的同時,也進行著思維的推理:

毒素在血液中並沒有參與器官運轉,它隻是一種廢墟、一種生命廢棄掉的物質、一種在形成的同時還自我排除的殘渣。若情況果真這樣,我一定能夠在鬆毛蟲的混合著消化和尿的殘渣糞便中找到它。

下麵我講一下新的試驗,它和上回的試驗有著相同的性質。我將一些變得很幹的鬆毛蟲的糞便浸泡在乙醚裏,過了一兩天後,液體變得又髒又綠,仿佛是被食物的葉綠素浸染過似的。在舊毛蟲的窩裏到處都是這樣的糞便。根據前麵的試驗,使我知道了喪失有毒塗料的毛是沒有害的,我又重複做起了試驗,以便能夠得到再次確證。我再次這樣做時,將試驗方法明確,且在將要進行的各種試驗中不再重複。

我把糞便浸泡液過濾,讓其自然蒸發,最後濃縮成幾滴。我把我的“蕁麻疹塊”用這幾滴液浸濕,然後將一張吸水紙一折為四,以讓其變厚從而能更好地吸水,寬度有 2 ~ 3 厘米就足矣,有的時候 2 ~ 3 厘米都有些過寬。我是第一次做這樣的試驗,一點兒也不憐惜自己的身體,為此我感到苦不可言,使得我有所疑慮,真不想將它告訴那些渴望在自己身上做試驗的讀者們。

首先我將折好的四方形紙浸泡好後,貼在皮膚比較嬌嫩敏感的前臂內側,然後用膠布將這塊紙蓋上,因為膠布不透水,這樣能夠使毒素不減少,最後用一根麻布繃帶綁緊。

1896 年 6 月 4 日,對我而言,是個很有紀念性意義的一天。因為那天下午,我把從鬆毛蟲身上提取的含有乙醚的物質在身上進行了試驗。整個晚上,那種奇癢、灼熱和陣陣的刺痛感讓我覺得簡直是一種煎熬。第二天,在我與這張紙接觸了 20 個小時後,才將它取下。

我在沒有把握是否能成功的時候,用了太多的有毒液體,以致滲到了紙片的周圍。受到傷害的皮膚,特別是“蕁麻疹塊”的位置,變得紅腫、粗糙、起褶,甚至壞死,感覺灼燒痛癢。

第三天,腫脹得更厲害了,以至於整塊肌肉都腫了起來。用手敲一下,就好像是腫脹的臉那樣發生微微的顫動。傷口顯出胭脂那種鮮豔的紅色,且擴散到紙片覆蓋部位的四周。然後就有大量的液體跟小水珠似的向外滲出。此時瘙癢感讓人更加難以忍受,尤其在晚上,我為了能夠睡上一會兒,隻得向硼砂凡士林和碎布求助。

第五天,傷口處出現了讓人討厭的潰瘍,看上去比疼痛更讓人感到不安。腫起來的表皮已經腐爛變紅,且微微顫動,讓人憐憫。為我早晚兩次更換碎布及凡士林小墊子的人惡心得差點吐出來,他說:“別人還得認為是你的手臂被狗咬了呢,你以後可千萬別再用那些討厭的蹩 腳藥了。”

我任由憐憫我的護士隨意地說,而我卻在思索著另外的一些試驗,其中有幾個也同樣需要付出很高的代價。神聖的真理,你的威力好大啊!你把我受到的一點點折磨轉化成了一件樂事,你讓我為自己被剝去表皮的手臂而感到開心。我將會獲得什麼呢?那就是我即將明白為何一隻微乎其微的小毛蟲竟讓我抓住。我沒有其他的要求,這對我來說已經足矣。

過了 3 個星期,皮膚開始康複,然而讓人覺得灼痛的膿瘡卻在皮膚表麵留下了花紋。腫脹雖然減退了,可是紅斑仍然存在,這樣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過了 1 個月,我仍然感覺癢和灼熱的刺激,甚至有時這種刺激會因床上的熱氣而變得更加厲害。最終,半個月後,除去紅斑外,其他什麼都沒有了。紅斑一直留在皮膚上,可是越變越輕,3 個多月過後才完全消失了。

這次終於把問題搞明白了,原來鬆毛蟲的毒素是器官排出的一種廢物,是生命機體的遺留,鬆毛蟲將這些東西和糞便一起進行清除。糞便分為兩種,大部分是消化後的殘渣,還有很小的一部分主要是尿。

毒素與這兩者之中的哪個有聯係呢?在繼續向下談論之前,我想先說一點兒跑題的話,它對於後麵的研究工作將會有幫助。鬆毛蟲能夠從它那讓人癢痛的物質裏得到好處嗎?

我已經聽到了答複。有人說,這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以及防禦的手段,它用這種有毒的且又濃又密的長毛讓敵人討厭。

我對這種說法暫時持保留態度。此時,我想起了被誘惑的告密廣宥步甲的幼蟲。這種昆蟲在橡樹毛蟲的窩裏生活,並且還吃窩裏的蟲子,然而,它們對這些蟲子身上那滾熱的毛卻完全不擔心。我又想起了杜鵑,聽說它也大量地沒命地吞吃毛蟲,它的沙囊裏完全被毛蟲的毛塞滿了。

對於鬆毛蟲會不會繳納相似的貢物,我不清楚,可是我至少知道一個開發者,它就是吃死毛蟲遺骸的皮蠹,它定居在絲城裏。從這種昆蟲葬屍工身上我們可以看到,確實還有一些家夥貪得無厭。它們的胃都是為了同樣的辛香食料而特製的,對於這些收割者來說,它們從來不缺少任何活生生的莊稼。

另外一種說法就是鬆毛蟲所製備的有刺癢作用的特殊的毒素,是為了在敵人麵前能夠自我保護。然而下此定論還早了點兒,我不相信這些毛蟲會有這樣的特殊待遇。這些蟲子有哪些方麵比其他蟲子更加需要保護呢?它們為何要具有特別的具有防禦作用的毒素呢?在昆蟲世界中,長有纖毛的蟲子和那些裸露著的蟲子,它們所扮演的角色沒有任何區別。那些裸露的昆蟲沒有長威脅敵人的濃密長毛,好像更需要裝備起來以對付危險,用腐蝕物把自己的身體浸透,這樣才不會成為容易捕獲、溫馴、沒有害處的犧牲品。讓人不寒而栗的昆蟲,在它那濃密的毛發上塗抹了可怕的化妝品,而那光滑的昆蟲卻與它那綢緞般的皮下毒素的神秘變化沒有任何關聯,我對這些矛盾產生了疑問。

難道具有特別的毒素不是所有的蟲子,包括光滑的及有毛的昆蟲在內的共同的主要特性嗎?在有毛的昆蟲中,有小部分是受製於還未確定的特別條件,把身體中有毒的殘渣通過刺癢痛顯示出來;其他大部分則是在進行刺激性的接觸時不是很熟練。所有毛蟲都有著相同的毒素,這種毒素是生命作用的產物,有的時候它是通過膿瘡的形式表現出來,而有的時候則隱藏起來,讓人無法認識。我們若不使用巧妙的計謀,根本無法發現它們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