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
揉在被窩裏的是繼往開來的青春,貪戀著殘夢,憧憬著現世,在意識中不斷的纏綿。很賣力的想要撐開雙眼,眼前卻是霧蒙蒙的一片,沒有來世,沒有歸路,惶恐的在這片朦朧中掙紮,卻不知道,這片濃霧散去後,又將被另一片更大的迷霧所蒙蔽。
父親又打電話來催促參加葬禮,和他每次趕時間出門一樣的著急,通知一些事情後匆忙的掛掉,想必接下來會去轉聽另一個急著需要他聽電話的人。
今天是爺爺的葬禮,若不是這通電話,我已經快忘了昨晚為什麼會哭。父親他總是很忙,總是在天還沒泛白的時候就走,在月色安寧時歸來,卻恰時趕上了爺爺的死訊,哥哥,大伯,父親,很多人圍在爺爺身邊,他們一邊聲嘶力竭的喊著爺爺,一邊痛苦的哭泣,我卻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我不知道心裏在承受著什麼,但我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的眼淚,可是他們的叫聲一次一次衝擊著我的胸腔,那種快要越出來的回音,使我快要崩潰,我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握拳的動作,把所有的東西都忍住,忍住,告訴自己,我一點也不悲傷。
可是,他們要的是過場,他們很生氣,說一點也沒有良心,說我絲毫不在乎爺爺的生死,隨他們吧,我就是這樣。。
我把衣服整理好時,它出現在我腳邊,蹭我的褲腳,也許它喜歡這種死了人的氣氛吧。於是我把它帶著一起,參加了爺爺的葬禮。
它記
人死亡前的安靜,死亡帶來得安靜是不一樣的,一個是開始,而另一個卻是結束。前者在害怕中無助的戰栗,後者卻在享受另一次的重生。但是還有一種安靜,它不會帶來死亡,隻是抓住人心中最薄弱的一麵,留下它的爪痕而已,看著傷口流血,看著傷口愈合,再次出擊。
關於人的世界總是很微妙,他們並不像我們一樣,為了吃,為了生存,為了繁衍,他們需要的是比生命更為重要的東西,有些人把它們叫麵子,有些人把它們叫奉獻,有些人把它們叫貪婪,有些人把它們叫拯救,各不相同。但其實,沒有生命做載體,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泡沫,他們想要這些,正是因為當時他們還活著。
我也無法停止我前進的腳步,因為我還活著,我也許會陪他到老,那時我已有一個伴侶,會有很多小孩,小孩會被他贈與其他的孩子,或者留下來自己照顧,又或者我找不到,呆在他身邊,活的快活就好。
他也許想的和我一樣,為了活下去,依舊向前看。
前方正有著我們所想要的。
從他爺爺的葬禮回來,他被打了一巴掌,因為他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但他沒有哭,他隻是悶不做聲,一個人在堅持著什麼。
到了這個屋子的時候,他環視著這間屋子的布局,每一件物品,然後時不時會露出笑容,那個時候,我才感覺到他的傷心。
他給我做了一個小屋,用的是鞋盒子,裏麵放著一個小枕頭,剛好合適。我喜歡這個新家,雖然又是一個鞋盒子。
他記
絕望就像肆無忌憚的藤蔓,隻要躲避陽光就能很快滋生,即使表麵看起來已毫無力量,但在那深深的根的刺激下,它也敢盤上雲顛觸摸太陽,在空中開出一朵幽豔的花,遮蔽所有的希望,花香讓人吸食上癮,果實讓人欲罷不能,墮落的人混雜著時代的垃圾,一點一點變成它的肥料。
這個屋子是我搬來和爺爺一起住的,小時候他喜歡用他硬刺般的胡茬刮著我的臉,帶著一種叫疼愛的溫度。我也喜歡在爺爺奶奶家玩,但當我漸漸長大,和父母搬到了交通比較發達的地方,也漸漸的和他們失去了聯係,隻有在節假的時候才回去吃個飯,奶奶在不久前去世了,父母因為工作的原因沒辦法陪這時候的爺爺,而我的學校因為離爺爺家不是很遠,所以我自願放棄在那個家的獨處生活來陪爺爺。
我記得他喜歡很早就起來,開著他那老式收音機,一邊聽著早間新聞,一邊給窗台上的花兒澆水,每次我起床時他已經把早餐買好,然後我吃完就去上學,回來時,他又已經把飯菜做好,一邊說著自己做的菜不好吃,一邊笑著給我夾菜,我幫忙他洗碗,他卻要我坐著看電視,他一個人把這個屋子弄的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