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陰謀的開始(3 / 3)

“看到了一張,是太素畫的鯨艇構造圖,怪不得冰族巫姑他們看重,這麼多年都囑咐我們監視。”湄詢問道,“要我偷出來麼?”

“他身上負有空桑法力,上次竟然將冰族送給我們的水炮都毀了,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白河淳厚的男子聲音叮囑道。

“可是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圖紙送到空桑官府手裏。”湄皺了皺眉,“我們既然與冰族結盟,還要倚靠他們建造的神奇機械。”

“這個我知道。現在冰族人根本進不了交城,一切隻能靠我們。我會聯係辛夫人,想辦法讓這些圖紙派不上用場。”白河道,“你隻要把剛才看到的都記清楚就好,以後怎麼做我會通知你。”

“我記得非常清楚,你派我來,不就是相信我過目不忘的本領麼?”湄微笑起來,“隻要你不會讓我殺了這個空桑人。”

“怎麼,舍不得了?”白河也笑了起來。

“有什麼舍不得。那個空桑人又傲慢又冷漠,和我以前碰到的並無不同。”湄冷笑道,“殺了他們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可惜我的變身術還未最後練成,否則也不會讓你冒險。”井水那頭的聲音堅定起來,“湄,我們一起戰鬥。”

“一起。”聽著對方的潛音消失,湄立起身,止不住嘴角的笑意。白河啊,從我因為你而選擇變身為女子時,我就立誓永遠要和你一起的。

不過多相處幾日,湄倒是發現季寧性子雖冷淡,為人卻算良善大方,對自己暗中頗多照顧,比如乘車時的座位,吃飯時的口味,房間的通風敞亮,都一一考慮周到。這些事情雖然微小,卻讓看慣世態炎涼的鮫人女子感悟在心。有時候湄看著季寧的身影,就會生出這樣的念頭:這個人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牽涉到這三族化解不開的漩渦中來。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白川郡南濱與望海郡交城原本隻是隔葉城灣相望,若是乘船並不算遠。然而由於禁海令的限製,季寧所雇的馬車隻能沿著葉城灣的弧形往北經過隨州、葉城,方能折而向南,回到望海郡南端的交城。這其中輾轉,讓湄忍不住悄聲抱怨:“若是沒有禁海令,就方便得多了。”

“若是沒有冰族,就沒有禁海令。”季寧回答。

湄的心中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下,一舉一動卻依然溫馴柔順。此刻他們的馬車已經行駛到交城郊外,季寧便道:“進交城盤查甚嚴,你就在此處尋個客棧等候,車夫會通知你的主人來接你。”

“聽憑公子吩咐。”湄低聲應允了,季寧便授意馬車停在一個路邊客棧前。見車夫執意要留下來照看車馬,季寧揣測他不肯付住店的費用,便單獨領了湄進到客棧裏,出錢給她定了個房間。

繼續坐著馬車進了城,季寧付清車費下了車,車夫便沿著湄所講的地址駕車離開。季寧暗暗摸了摸藏在身上的蠟丸圖紙,確定沒有遺失,方才舉步朝總督府而去。

和大多數情況一樣,這個時候玄林不在府中,偏偏就連水華和四月也出去看望災民去了。季寧百無聊賴,隻好回到自己房間裏,洗澡睡覺。

睡著不知多久,門口忽然響起了急切的拍門聲,一下重似一下,將季寧驚得翻身坐起,心頭一陣亂跳。“誰?”他看看鎖著蠟丸圖紙的箱子,壓下自己的驚慌開口問道。

“是季寧麼,我們是太守府的,要你去回話。”門外有人粗著嗓子喊道。

季寧心中疑惑,記得先前的交城城守已被玄林奏請免職,難道這是新來的城守不成?新官上任,就敢派人到總督府來傳人,也不知是耿介還是魯莽。他自問問心無愧,當即打開了門,果然見幾個差役模樣的人堵在門口。

“你是季寧麼?跟我們走一趟吧。”為首的差役粗聲粗氣地道。

季寧轉頭見總督府的管家立在遠處,想來這些差役是奉了合法的手續前來傳喚自己,便不再多言,整了整衣衫跟他們走出去。

走進衙門大堂,季寧見上首高坐的新任太守麵色微黃,眼睛狹長,一望而知是中州人。他不顧周圍差役喝令他下跪,從懷中掏出那枚太史閣令憑來,捧在手上對太守微微一躬,算是見了禮。”

當年星尊帝準許太史閣成員撰寫雲荒史書《紀年》,為了保護他們超然的中立公正,特許太史閣成員可以不受雲荒官製的約束。因此新任太守鄒安雖然心中不悅,卻也無法挑剔季寧的倨傲。

“本官傳你來,是有話要問你。”鄒安板著臉道,“你離開交城數日今日方回,到底去了哪裏?”

季寧心頭有氣,微微冷笑道:“我乃是自由之身,空桑並無法令規定我的行蹤必須向大人稟告。”

“你走到哪裏,本官自然無權幹涉,但你若是做下作奸犯科之事,本官當然就管得。”鄒安放鬆了麵皮,淡淡一笑。

“敢問大人,季寧作了什麼奸犯了什麼科?”季寧坦然問道。

“有人告你拐帶鮫奴。”

“誰?”

“傳。”鄒安揮了揮手,差役們立時帶上兩個人來,一個是湄,一個竟然是那鄉村客棧的掌櫃。

“你說的,可是這個人?”鄒安指了指季寧,向那掌櫃問道。

“回大人,正是他把這個鮫奴帶進小人的客棧的。”掌櫃點頭道,“小人那時還沒有疑心,後來卻見那鮫奴一個人在房間裏啼哭,好心詢問,才知道那鮫奴是被他拐帶而來。鮫奴走脫是大事,小人不敢自行決斷,隻好提請大人處理。”

“湄,你說是我拐帶你?”季寧轉眼盯著跪在地上的鮫人女子,不可置信地問。

“公子……”湄怯生生地瑟縮了一下,“不要怪我……公子說是到城裏給我花錢做個假身份文牒,我等了許久,心裏害怕……”

“你在說什麼?”季寧突然發現自己有些聽不懂湄的話語,“車夫不是幫你去主人家報信去了嗎,他有白川郡官府的證明……”

“你若有證據,本官自不會妄下斷言。”鄒安打斷了季寧的話,“空桑人的證詞自然比鮫奴優先,你先說吧。”

此刻季寧心中已隱隱覺察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之中,卻隻得強打精神,將自己如何遇見湄,如何順路將她帶回交城尋主的過程說了一遍,末了道:“我記得車夫的外貌,也記得鮫奴臂環上鐫刻有‘交城’的字樣,隻要找到車夫,事情就會水落石出。”

“‘交城’?”鄒安忽然冷笑了一下,“季寧公子記錯了吧,這個鮫奴臂環上的印章明明是‘中州徐府’,根本沒有‘交城’二字。”

季寧一怔,突然心中透亮起來。是啊,當初他隻是聽那白川郡小鎮上的官差粗魯地捋開湄的衣袖念出這幾個字來,哪裏會去查看鮫人女子一向被衣袖掩蓋的臂環究竟是何模樣,鐫刻了何種字跡?難道,這張網竟然從那時便開始織下?

“你說的人證本官自會派人盡心尋找,不過你身犯嫌疑,這幾日不可離開交城。”鄒安見季寧閃過怔忡之色,故作威嚴地道。

“季寧告辭。”季寧忍下心頭之氣,躬身為禮。走出大堂之時,他轉身靜靜地看了一會湄的眼睛,讓鮫人女奴驚惶地埋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