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說說為何非死不可?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那女子認真道。
程生苦笑一聲:“我自幼父母早亡,忍受族人白眼苦熬十年寒窗,隻盼能金榜題名,不再寄人籬下。誰知天不佑我,赴試三次均名落孫山,你說我這種人活著還有何趣?”
那女子聽了,沉吟道:“小女子雖無妙手仁心,卻也略通藥理,不如回去吃我一付藥,明日任你死活如何?”
程生尋死本是一時衝動,此刻見這美麗女子誠心相邀,心中便漸漸生出悔意。遂點頭答允,取下枝頭汗巾,跟那女子回到荒寺偏殿之中。
女子煎藥之際,程生手足無措,隻好細細打量殿壁浮雕。他望了一會泥塑的觀音像,又回頭偷偷注視那女子忙碌的側麵,心中恍惚覺得她的麵目竟與觀音有幾分相似。
不一會,女子煎出一碗湯藥,說是有清肝鎮氣之效。程生也不推辭,一口喝了,其味並不甚苦。
一夜安睡之後,程生晨起隻覺神清氣爽,眼見那女子已在院中翻曬草藥,趕緊搭手幫忙,口中搭訕道:“姑娘端的醫術高超,不知昨日給小生喝的是什麼藥?”
那女子伸手從藥堆中拈出一枝蒼翠小草,微笑答道:“夜牽牛。”
程生眼見她這一笑清麗無雙,不由心神蕩漾,大起膽子笑道:“夜間牽牛孤獨,未知織女何處?”
那女子聞言,笑容一斂,正色道:“公子何出此調笑之語?”
程生大是惶恐,汗如雨下,那女子見他窘態,再度一笑,自顧負了藥簍出門,不再理他。
程生於是不敢放縱,見那女子並未趕他,索性賴住不走,每日隻幫著曬製草藥,料理飲食,慢慢便將自己籍貫身家等和盤托出,卻不敢詢問女子的身世。由此過了幾日,程生見那女子始終不冷不熱,心中也有些氣餒,等到那女子采藥歸來,便假意告辭道:“小生叨擾數日,想必姑娘心中已是厭煩無比,就此拜別。以後山長水遠,恐怕再無相見之時。”
“果真要走麼?”那女子口氣依然疏淡,然而神色中果然帶了幾分不舍之意。
程生心頭一喜,深深一揖,結結巴巴地道:“小生唐突,也不敢問姑娘是否仙女下凡。若姑娘肯……肯隨我回鄉,自立門戶,小生自當……自當不讓姑娘受半分委屈。”
那女子靜靜地聽著程生言語,臉上表情看不出任何波瀾變化,隻拿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細細地打量著程生,把程生看得心中發虛,不知該再說點什麼。
半晌,那女子淡淡一笑:“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須應我一事。”
程生喜不自勝,連聲道:“姑娘盡管說便是。”
那女子伸手撿起一枚草葉,正色道:“不二娶。”說完哧的一聲,將葉子撕成兩半。
程生心中一緊,連忙滿口應承,當日便與女子收拾回鄉。歸家之日,族人問起女子來曆,程生隻答是山間藥農之女。然而其事曖昧蹊蹺,遂成鄉間談資,少不得流言滋生。程生也不顧許多,與女子成了親,開了間小小藥房,卻也盡夠衣食之用。
過了一年,我出生了。是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