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個檢查組則由××市林業局的書記帶隊,到基層三天,夜夜打麻將。第一天晚上打到淩晨兩點多,第二天晚上淩晨一點多,第三天晚上直到淩晨五點多……三夜麻將一打,白天的工作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依靠這樣的人來領導中國的生態環境建設,其結果將會怎樣?
生態環境建設工程涉及麵廣、政策性強、投入巨大,而我國目前這方麵的監理和監察機製都不健全,雖然也製定了許多規定,也在反複檢查(據有的地方反映,一年接受的檢查在20次以上),也在進行審計和監理,但據實際工作部門反映,大多在“走過場”,而實施生態建設的單位,也有不少人千方百計避開各種監督。
我國的扶貧資金曾出現過不少漏洞,生態環境建設方麵的資金會不會也出現類似情況?
事實上,挪用生態建設資金的現象已經大量出現。例如:
涼山州會理縣部分區鄉遲遲不兌現退耕還林(草)農民的種苗費和醫藥、教育補助費,全縣滯留的資金約20萬元,審計時已提出意見,但遲遲未能糾正。
廣元市市中區部分村、組將補助退耕戶的錢糧截留。
蒼溪縣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90年代初期曾因大搞庭園經濟聞名全川,當時的縣委書記趙洪銀提出了“頭戴綠帽子,腳踩糧囤子,腰栓錢袋子”的工作思路,但是在“天保”工程中,卻發現這個縣挪用資金的現象十分突出。2001年11月檢查組進行檢查時,發現國家撥付的430萬元資金僅到位190萬元,連2000年的資金都還滯留在縣財政局,當作者向主管副縣長詢問原因時,對方麵帶怒容悻悻地回答:“我們沒有挪用!不曉得為啥沒撥下去!”
一位市林業局局長曾經滿懷無奈地說:“我隻希望黨政領導從長遠利益考慮,不要隻顧眼前,隻顧自己的政績,不要挪用天保資金。至於哪些地方、哪些部門挪用了,我就不便點出,可能作家在采訪中已經知道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兩麵三刀,陽奉陰違,被老百姓稱之為“又做端公又做鬼”,是中國官場的一大特色。表麵唯唯諾諾,點頭哈腰,畢恭畢敬,背後卻我行我素,各自為政,地區分割,部門利益,上麵如來檢查,自有一套爐火純青的對付辦法,天保和退耕還林資金雖然都管理得極為嚴格,但也不免為他們鑽空子了。
偷伐、偷運、偷銷的“金三角”
“禁伐令”下達後,麵對中國國土包括長江上遊大量消失的綠雲,老百姓們十分關心的一個問題便是,是不是有人還在繼續砍伐森林?
我國自1998年實行“天保工程”以來,對森林資源的保護確實已經取得很大的成績,但亂砍濫伐的現象並沒有停止。特別在一些省與省、縣與縣交界處,盜伐、偷運的現象更為嚴重。盜伐者中除少數人是為了解決自建房或燒柴(這些人采伐量都不大)的急需外,還有人是為了牟取暴利。
涼山州的雷波縣本是生態環境的重災區,但2000年7月,用處理困山材、歸類材的名義,向上級要來7000方木材指標後,卻用偷梁換柱的手法砍去天然林2000多立方米賣出,被檢舉到州和省後才被迫停伐。省上要求嚴肅處理,但在某些縣領導的包庇下,縣紀委查處時十分困難,因此一直沒有徹底查清。也就是這一年,雷波縣還發生了另一起毀壞森林的事件:在卡哈洛區元寶山距金沙江不足10公裏處,有一片1974年種植的雲南鬆,共200多畝,2萬多株,被定為水土保持林,但當地借口這裏涉及與另一個縣的邊界,一夜之間幾百把斧頭齊下,把樹砍光。縣上一直隱瞞不報,當地群眾向省紀委、省監察廳舉報,上級追究後,才不得不草草給予少數基層幹部警告、記過處分。
樂山市沙灣區主管林政工作的林業局副局長王開利身體瘦弱,在被采訪時說,他每天都處在“神經高度緊張”的狀態之中,白天正吃飯時電話一響就得走,晚上通夜不敢關手機。我在沙灣區采訪了三天,每一天都看見他在處理新發生的盜伐盜運事件。而最讓他頭痛的便是一些地區的地方保護主義和一些部門的特權思想,個別縣的公安部門甚至用“武裝押運”的辦法偷運林產品,在執法中遇到的阻力很大,氣得他曾揚言要找中央電視台的《焦點訪談》和四川省電視台的《今晚8.00》到現場錄像。
盜伐盜運者有時還和黑社會勢力勾結在一起,阿壩州九寨溝縣便曾出現過一個黑惡勢力集團,不但盜伐盜運木材,而且還搞打、砸、搶,曾打傷南坪林業局場長、工人多人。
各地對木材盜運都想了許多辦法,據四川省南充市反映,曾發現有用集裝箱偷運的。2001年8月,阿壩州在一份總結材料中稱:“在近一兩年時間,由於州內州外木材價格懸殊較大,在利益的驅動下,少數不法分子開始在我州亂收濫購木材,並利用軍車、警車、郵車、油罐車等特殊性質車輛,作為運輸工具進行偷拉盜運,致使我州局部地方林政管理出現反彈,亂砍濫伐案件有所抬頭。”
2001年4月鬆潘縣林業局便曾擋獲三輛偷運林材的軍車,繳獲木材50多立方米。
在四川的若爾蓋縣和甘肅的迭部、瑪曲接壤的郎木寺一帶,被稱為木材交易的“金三角”,這裏一直有一個木材交易的黑市市場。而若爾蓋縣在某些領導的縱容下,偷拉盜運也就屢禁不止了。
2001年8月,我在若爾蓋縣考察時,一位藏族護林指揮所所長便曾氣憤地對我說:
直到現在,還有人在盜運盜賣木頭,老百姓用犛牛,每次拉幾根,有後台的就用汽車,他們每年總要拉走幾十方、上百方木頭。看見國家的資源流失了,我心裏放不下,覺得不管不行,但是一管就會得罪人。隻要抓住一車木頭,各級當官的包括縣領導都會出麵講情。我們這裏是牧區,草原的道路四通八達,本來就很不好管,再加上有的檢查站和盜伐的人互相勾結,我們去抓偷運的,他們就先通風報信,有的檢查站站長還是領導的親戚,想整頓一下上麵不同意。搞林政和林業公安的都覺得難度太大了,隻要逗了硬,就得罪了領導,就要吃虧……還有人揚言要打、要殺管林政的人……
根據這位站長分析,盜伐的人其實還是做賊心虛的,2000年阿壩州和縣公安局來查處盜伐現象時,林業、紀檢、政法每個鄉都開會,這一下盜伐者害怕了,以為要動真格了,有的人嚇得連夜把木頭抬到山上扔了,有的人連夜挖坑把木頭埋在地下……為什麼會屢禁不止?關鍵還是縣委、縣政府不逗硬,“會上喊得很凶,會下就丟在腦殼背後”,會上講的那一套根本不執行。有時以罰款代替管理,特別領導們的親戚犯案後更不認真處理,這一下“老百姓們看淡了”,國家規定盜伐盜運5立方米以上要判刑,許多人便鑽了空子,每一次隻盜運二三立方米……
縣林業局一位職工還悄悄領著我去縣××廠的職工宿舍土牆邊實地“偵察”了偷伐、偷運的珍貴木材柏香,估計有六七立方米,據說是準備運到甘肅去做棺木的,可以賣出大價錢。他還告訴我,縣裏的旅館、車站乃至縣醫院都是偷運者藏匿木材的地方。為了逃避林業局的檢查,他們已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了。他還對我說:“您這次來得不湊巧,前幾天國家林業局的人來了,他們聽到了風聲,不敢再拉木頭。要不然,您會看到很多盜運木頭的車輛的。”
幾位曾經從事過林政和林業公安的工作人員向我講出了許多當地偷運木材的“內幕”。
他們說,“天保”前,當地也有人盜運木材,但當時林政管理十分嚴格,打擊盜運的力度很大,而且抓獲盜運的木材後,25%返還獎勵檢查站,因此檢查站的積極性很高。“天保”後,國家花了許多錢投入天然林保護和退耕還林,本來打擊的力度應該更大,但這時一些縣領導和部門領導的親戚子女們紛紛擠進縣裏設置的5個木材檢查站當起了“臨時工”,把這裏的工作當成了一條致富的捷徑。這些人過去原本沒有正當職業,素質很差,現在又憑借親戚或父輩的權勢胡作非為,進行權錢交易,於是便放走了大量偷拉盜運的木材,而他們本身也借此發了財。
若爾蓋木材黑市交易的存在讓甘孜州州委領導十分震怒,下令嚴格查處。在州領導的指示下,2001年4月,由縣委書記親自掛帥,縣長和副縣長參加,組織了一次打擊偷拉盜運的行動。
這天傍晚,林政人員們先是故意做出一副在餐廳裏大吃大喝的樣子,仿佛他們隻是在盡情地消遣、玩樂,夜深了,預定的時間一到,他們便兵分兩路坐上車向偷運木材的一些要道疾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