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黃素欺負你吧?”

“沒有,沒有……”

黃龍鬆開了黃蓮,輕輕歎了一聲,說:“說走就走,也沒那麼容易……”

黃蓮定定地看著黃龍,眼眶邊懸著一顆眼淚,晶瑩地晃了一下,往下跌碎了。

“遇事要冷靜,多想想……”黃龍抬起頭,想在黃蓮肩膀上拍一下,她不悅地晃過肩膀,他的手就落空了。這時,他看到門口閃過一條身影,猛吃一驚,急忙追出房間,隻見一條人影閃了一閃,消失在下樓的樓梯口。他看不出這人是誰,但他明白,這人剛才在門口偷聽了自己和黃蓮的談話。他沒有追下去,轉身走回臥室,腳步變得沉重了,心頭也墜了石塊一樣。

黃龍走到門口,突然門砰地摔上,一股氣流差點把他震倒,他不由後退了兩步,又上前敲了一下門,低聲說:“阿蓮,你聽我說……”

門摔上了,他推不開,他知道,黃蓮向他關上的不僅僅是臥室的門,所有一切都關上了。他的手無力地從門上落下。

回到自己的臥室裏,黃龍坐到桌上翻開一本藥書,上麵的字像土樓圓圓的屋簷一樣,一圈圈地轉著,他閉上眼睛,心裏卻是一遍遍地響起那凶猛的摔門聲……

張良妹從床上摸摸索索爬起身,下床走到門口。黃龍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小便,晰淅瀝瀝的撒尿聲讓他心煩意亂。張良妹走回臥室時,他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瞥了一下,心裏不由一震,張良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很有些形狀。他立即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做父親了……這確實是一件大事,隻是他時常會忘記,現在,張良妹的肚子那麼突出地提醒著他……

“睡吧。”張良妹爬上床,把大半身子鑽進被裏,抬頭對黃龍說,“我把被子捂熱了。”

黃龍點點頭,合上藥書。這一夜,黃龍磨娑著張良妹隆起的肚子,整夜難以入眠。

第二天,黃龍強打起精神,還是帶上砍刀準備上山砍柴。本來張良妹要去的,他把她攔了下來,說你就在家好好給我調養。黃龍走到樓門廳時,迎麵走來一個妹子,她勾著頭走得急匆匆,兩個人差點在石門檻下撞了一個滿懷。黃龍緊急刹步地往旁邊避讓開,一看是黃素,隻見黃素嘴角上掛著一絲怪異的笑意,衝他瞟了一眼,那眼色也是怪怪的,黃龍驀地怔了一下,感覺昨晚在黃蓮臥室門口偷聽的人應該就是她。

“哎,阿素。”黃龍對著她的背影,抬起手叫了一聲。

黃素轉過頭來,臉上依舊是那種無所不知似的笑意。黃龍心裏越發證實那個偷窺的人就是她,向前走了幾步,和顏悅色地說:“阿素……”

“有什麼事嗎?”黃素微微偏著頭。

“阿素……”黃龍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黃素嘴角邊蕩著笑意,黃龍知道她是心知肚明地占了上風,自己心虛嘴笨,一些言辭都在嗓子那裏打結了。

“阿龍哥,你什麼時陣變得這樣?”黃素轉過頭去,眼光從黃龍臉上慢慢地掠過。黃龍感覺自己所有的隱秘都被洞穿了,身上的筋骨像是被抽走了一樣。黃素向土樓裏走去,她的背影晃動著他的隱憂。

午飯時分,黃龍挑著一擔柴回到複興樓,在外牆的牆下把木柴碼成垛。他的心思全停在黃蓮和黃素身上,拿木柴的手有時就停下來,那木木的神情就像手中的木柴一樣。

終於把木柴碼成了一垛,黃龍緩緩地轉過身子,準備走回土樓,就在這時,黃蓮低著頭走了過來,走到她家的柴垛前抽了幾根木柴,抱起木柴往回走。

“阿蓮……”黃龍叫了一聲。

黃蓮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是一種陌生似的茫然,腳下的步子卻快了起來。

黃龍大步追了上前,說:“阿蓮,你聽我說……”他沒料到黃蓮突然停了下來,自己倒不由後退了兩步。

“你不是說過了嗎?你還想說什麼?”黃蓮淡淡地說。

“我……對不起你……”黃龍微微喘著氣,眼光不敢在黃蓮臉上停留,飛速地轉移開來。

黃蓮啟唇想要說什麼,最後沒有說出來,抱著木柴向土樓門口走去。在這環狀的土樓外牆下,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顯得瘦小而又單薄。

整個下午黃龍心神不寧,在臥室裏走來走去,藥書一個字也看不下去,眼前交替晃動著黃蓮和黃素的身影,一麵擔憂黃素把偷窺的經過傳出去,一麵對黃蓮懷著深深的愧疚。

家裏吃午飯,總是黃世郎先吃完離桌,黃龍和黃虎才過來吃,以前吃晚飯也是這樣的規矩,但黃世郎覺得這樣分批吃飯,要多點油燈,日積月累,造成了很大的浪費,所以就讓黃龍和黃虎跟他同時吃飯。這天黃龍故意等到黃世郎吃過晚飯離桌,才進了灶間,盛了一碗飯,神思恍惚地扒著筷子,越吃越慢。突然黃世郎背著手走進灶間,黃龍緊張得筷子差點掉在地上。黃世郎並沒有說什麼,從刷鍋的竹刷上折了一小段,一邊剔著牙一邊又走了出去。黃龍心裏像是敲得小鼓一樣,咚咚咚響得厲害,他感覺父親似乎知道了那件事情,隻是給他留著機會,希望他主動交代……

總算吃了一碗飯,黃龍把碗筷放進水槽裏,走到廊道上,發現那個叫做黑皮的貨郎正在收拾擔子,對幾個圍觀的孩子比手畫腳說著什麼。黃龍坐在雞鴨箱櫃上發呆時,黑皮走了過來,說:“龍哥,天這麼黑了,晚上我就在樓門廳或者廊道上借宿一晚上,麻煩你跟世郎伯說一聲。”黑皮是複興樓的熟客,走到哪裏天黑了,就在哪裏借宿過夜。黃龍沒心情回答他,他又叫了一聲:“龍哥……”黃龍隻得說:“你隨便吧,不用說了。”黑皮連聲道謝。

夜裏黃龍還是不能入睡,他的手從妻子的肚子上撤回來時,張良妹突然抓住他的手,說:“你有什麼心事吧?”

“沒有……”

“有。”張良妹肯定地說,女人的敏感讓她知道黃龍有事情瞞著她,而且還可能是很重大的事情。

黃龍抽出手來,說:“睡吧你,我沒事。”他起床走到了門口的欄板前,卻發現沒有尿意,眼睛往黃蓮臥室的方向望去。那裏每個臥室都是黑糊糊的,各種聲息混雜在一起,夜啼郎的哭聲突然高亢地響起,接著便是母親哄勸的聲音。黃龍不知道黃蓮能不能安然入睡?也許她還在輾轉反側,她在想些什麼呢?他想還是要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談,不能在複興樓裏,最好到山上的樹林中,這次一定不能再讓任何人偷窺了。

回到床上,黃龍聽到張良妹翻身的聲音,他不得不故意發出鼾聲。張良妹不再翻身,隨即入睡了,而他睜開眼睛,繼續失眠。

天快亮時,黃龍似乎聽到複興樓的大門咿呀一聲,輕輕地被打開,都有人早起了,而他昏昏沉沉才有了一些睡意。也沒睡多久,他就醒了過來,身邊的老婆已經起床,旁邊她睡的被縟都冷了,看樣子起床好久了。他翻起身子,陽光從窗口爬了進來,從土樓屋頂照下來的陽光也鋪開到廊道上,從虛掩的門縫悄悄漏進了一點。門縫下有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片,被陽光罩住了。他心裏驀地一震,立即跳下床,從地上撿起紙條,上麵隻有幾個字:

我走了,不要問我到哪裏

沒有落款,沒有日期,但他一下認出是黃蓮的筆跡,而且是深夜裏偷偷塞進門縫的。她走了?她到哪裏去?他想起天快亮時大門打開的聲音,莫非就是她開的門?

黃龍手裏攥著紙條,慢慢揉成了一團,突然他急匆匆走出臥室,向黃蓮的臥室走去。那是她父親生前住過的房間,她剛搬進去兩三天,房門緊閉著,他把眼睛貼在關緊的窗戶上,透過縫隙看到裏麵收拾得很整潔,像是準備給客人住一樣。她果真是走了。黃龍連忙走下樓,走出複興樓,向通往山外的土路跑去。

剛剛走出複興樓的時陣,黃龍還裝作有些若無其事,生怕讓人知道他在找黃蓮,等走出複興樓一段路,他就急得抓狂了,擺動雙臂快跑起來。布鞋在土路上啪啪啪踩得塵土飛揚,就像他迷亂的內心。奔跑中,鞋子掉了一隻,他猛地刹住步子,回頭撿起鞋子,拎在手上繼續往前跑。

一路上山路起伏,黃龍也跑累了,上坡時氣喘籲籲地慢了下來,下坡時才放開步子,像是從高處往下墜落一樣,直落而下。跑到林坑時,路邊的田地裏有人在幹活,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黃龍。林坑和黃家坳多有姻親,即便不認識也是麵熟。黃龍不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黃蓮從這裏經過,其實他們也未必能看到,黃蓮是天還沒亮就離開複興樓的,那時人們都還在睡夢中。想不到一個柔弱的女子毅然決然下了這麼大決心,她能去哪裏呢?

“老哥,跑這麼急,做什麼?”有人問。

黃龍放緩一點腳步,笑著說:“沒事,沒事。”

跑到了博平圩,黃龍擦了一把汗水,把手上的鞋子又穿到腳上,一邊向圩街上走去,一邊睜大眼睛看著兩邊的店鋪和行人,心裏急切地喊著黃蓮的名字。沿街店鋪一間間地打聽過去,不是搖頭就是說沒看見,黃龍心底空落落地站在圩尾,其實他也明白這樣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然他又有什麼辦法呢?在博平圩來來回回走了兩趟,他希望能有奇跡出現,黃蓮突然從某個角落冒出來。圩街上三三兩兩的路人,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著他,坐在店鋪裏的老板也射出冷冷的眼光。肚子餓得咕咕叫,身子也累得要散架了,黃龍知道奇跡不會出現,隻能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黃家坳。

快走到黃家坳時,黃龍感覺到腳下的鞋底破了,抬起腳一看,索性把腳上的鞋子蹬出去,另一隻鞋底沒破,也一起踢掉了。

赤著腳走進複興樓,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黃龍的異樣。此時已過了午飯時分,他走進灶間,從水缸裏舀起一瓢水,猛灌了幾口。打開桌上的竹蓋子,裏麵還有一碗剩菜,他盛了飯霍霍地大口吃起來。

黃鶯從外麵喂豬回來,把泔桶放在灶台邊,說:“你上午到哪了?”

“沒……”黃龍大口吞咽著飯,擠出一個字。

黃鶯似乎有些懷疑地看了看黃龍身上的塵土,終於沒再說什麼。

黃龍連吃了三碗飯,還想再吃,但鍋裏已經沒飯了,他隻能把碗放進水槽裏,動作並不重,但碗在水槽裏砰地響了一聲,破成了兩半,他覺得很奇怪,從水裏拿起破成兩半的碗,暗暗歎著氣。

走到二樓,黃龍突然看到左麵廊道上那一對貨郎黑皮的擔子,昨晚貨郎在這席地而臥,他應該一大早就上路了,怎麼擔子還在這裏?黃龍走過去,用腳踢了一踢,擔子幾乎是空的。他彎腰揭開蓋子,裏麵除了一些針頭線腦,沒有別的值錢的東西了。他心裏咚地一震,莫非黃蓮是跟著貨郎跑了?他揮起一腳踢翻了擔子,竹編的擔子在廊道上滾著,從樓梯口落了下去,一直滾到天井裏,針頭線腦從擔子裏掉出來,像血跡一樣從樓梯一直流到天井。

黃龍走到三樓,黃槐、黃柏兩兄弟從四樓咚咚咚跑下來,一見黃龍都有些意外,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讓他感到莫名其妙。

“我妹子哪裏去了?”還是黃柏先開口,眼睛直盯著黃龍。

黃龍搖頭說:“我不知道。”

黃柏衝上前兩步,一把抓住黃龍的衣領,怒聲吼道:“你別騙人了!”

黃龍低著頭說:“我不知道。”他心裏想這兩兄弟找我要人來了,黃素至少把事情告訴了他們,他隻能說,“我真的不知道。”

“你挺會裝呀,這事要不要報告給江夏堂的長老們?”黃槐也撲上來,帶著威脅說。

黃龍急得一跺腳,說:“黃蓮是跟貨郎跑了!你們找我有什麼用?”

兩兄弟愣了一下。黃龍拉著黃柏的手,氣衝衝地拉到欄板前,指著天井裏翻倒的貨郎擔子,說:“你們看到了沒有?那是黑皮的擔子,他昨晚在我們複興樓借宿,為什麼偏偏是昨晚?他蓄謀已久了,天沒亮帶著黃蓮跑了!”

黃柏哼了一聲,說:“她就是跟著貨郎跑了,跟你也是有關的。”

黃龍知道黃蓮跑了,無人可以當麵對質,膽子大了一些,聲音也尖了起來,說:“你們說清楚,跟我有什麼關?”

“你還敢大聲呀?你心裏明白就行。”黃槐說。

黃龍到底心虛,沒再說什麼,低頭往四樓走去。他看到黃素正從她的臥室走出來,隔著中間的天井,向他遠遠地發出一種怪異的微笑,他心裏一陣慌亂,連忙躲進房間裏。

我到底怕什麼?黃龍摸著怦怦直跳的胸膛,感覺整個人要癱下去了。

35

黃蓮跟著福佬人黑皮私奔的消息很快傳遍黃家坳。在黃家坳曆史上,她並不是第一個與人私奔的女子,但這種事總是給人以無窮盡的猜想,人們在津津樂道的談論中能夠獲得某種快感。大家說真看不出那貨郎,幾天就來一趟複興樓,原來心裏是有陰謀的,他們添油加醋地猜測貨郎是哪一次和黃蓮勾搭上的。黃龍話頭話尾聽到了人們許多議論,讓他感到寬心的是,沒有人把黃蓮的出走扯到他身上,也就是說,黃素沒有把偷窺到的情況擴散出去,最多隻告訴了黃槐黃柏兩兄弟。她為什麼沒說?是不是準備在她需要的時候才進行要挾?黃龍心裏不免還是七上八下的。

天黑之後,吃過晚飯的閑人又聚攏在樓門廳,一邊打著飽嗝一邊繼續咀嚼著黃蓮和貨郎的故事。黃世郎背著手走了過來,沉著臉說:“一點破事有什麼好說的?家醜不可外揚,你們以為是很光彩的事情嗎?”所有人立即噤聲了。

黃世郎在燈下翻開了老皇曆,查對每個日子的宜忌,他覺得黃虎、黃鶯的婚姻大事宜早不宜遲,要不是去年六月間遭遇山洪,兩個人的婚事恐怕都已經辦妥了。黃家坳黃氏和林坑林氏曆來有通姻的傳統,黃虎娶林玉華,黃鶯嫁林玉石,似乎有點換親的味道,其實全是媒婆的撮合。先是黃世郎著媒婆到林坑向林文昌說親,反過來媒婆也受林文昌的委派,來向黃世郎提親,雙方都很幹脆地收下了對方的彩禮和名帖。這可是樂壞了媒婆,兩家之間跑著腿,本來能說成一門婚事就沒白跑了,她卻是一下子說成了兩門婚事,酬謝的豬腳自然是雙份的,全家人兩三天吃不完。

按照古例六禮,黃家和林家已經彼此納吉、納征了,訂婚後送過了聘禮,現在隻等請期、親迎了。請期就是揀日子,黃世郎把兩對新人的生辰八字排了一遍,發現兩對新人不能在同一天歸親和行嫁,雖然這隻是他個人先算出來看看的,不能當真,正式的日子還是要請先生來算,但先生算的恐怕也差不離。假如先生算的還是一樣,最後的解決辦法就是邀請對方的家長一起到廟裏點燃香燭,禱告一番,以跤筊來定日子,如果三次跤筊有兩次“上杯”(一陰一陽),就表明神靈同意了這個日子,那就可以報日子、發貼請客、上門親迎了。

第二天,先生排出來的日子,卻是合適,隻要兩個新娘上轎的時辰錯開就行了,這邊黃家女兒子時先上轎,那邊林家女兒過了子時再上轎,兩方的娶親隊列不能在路上相遇,所謂“王不見王”。既然先生說合適,那就合適。黃世郎立即派堂弟帶著糯米、酒餅和桔餅前往林家報知婚期,次日,林家也派人來了,送去的糯米、酒餅和桔餅上麵換了一張紅紙,又送了回來。

這一天,黃虎從田地裏幹活回來,看到父親和兩個堂叔在灶間裏安排他的婚事事宜,送禮帖、去轎、挑擔子……誰做“起親頭”,誰負責放鞭炮、放銃,誰主持采購和廚藝……黃虎出現在長輩麵前,禮貌地點頭微笑,他們熟視無睹,沒有任何反應。黃虎已經餓了,但長輩占據著飯桌謀劃著他的婚事,做好的菜全擱在壁櫥裏,他隻能空著肚子退出灶間,突然覺得這是很奇怪的事情,長輩們在操辦著他的婚事,可是他卻完全是個局外人,他們不用征求他的意見,更不必問他的感受,好像這事和他無關一樣。

黃虎跳到天井,從水井裏打起一桶水,趴下來猛喝了幾口,肚子裏嘰裏咕嚕叫得更厲害了。和他婚事相關的那一大堆瑣事還沒有在桌麵上議定,那就永遠無法開飯,他走進一個堂兄灶間,不客氣從桌上拿了一條地瓜就啃起來。

“阿虎頭,你要討老婆了,晚上睡覺有人給你暖被子了。”堂兄說。

黃虎滿口塞著地瓜,說不出話來,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覺得有個女人天天晚上睡在自己身邊,似乎也不是壞事。這大半年來,他夜裏時常睡不著,感覺到下身又漲又硬,心裏像有一隻蟲子在爬一樣,不得不把手伸到褲襠裏,雖然也有片刻的刺激和愉悅,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疲軟和更深的渴望。假如討了老婆,那饑渴難耐的欲望就能得到滿足了,所以他也不反對長輩們的熱心,隻是堂兄曖昧的神色讓他有點難為情,低著頭走了。

這時陣還沒吃午飯,做什麼都不是,黃虎走到樓門廳又折回來,想想幹脆還是上樓睡一覺。走到三樓時,黃鶯剛給母親送了飯,從樓上迎麵走下來,兩人相視了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異樣的表情。

“你怎麼了?”黃虎說,“你好像很不情願嫁到林坑……”

“你別管我。”黃鶯繃著臉說。

“其實林家很好的……”黃虎說。

黃鶯忍不住笑了一下,帶著譏諷的口氣說:“你到底是林家的女婿啊。”說著往樓下走去。

黃虎突然有一種預感,轉身追下去,說:“阿鶯,阿鶯,你聽我說……”

黃鶯停在了樓梯中間,說:“什麼呀?你快說。”

黃虎站在高兩級的樓梯上,往下俯視著黃鶯,試圖從她的臉上發現某種內心的秘密,他一時看不出什麼,說:“阿鶯,你、你可不能學黃蓮的樣,要是……”

“要是我也學黃蓮的樣,你就討不到老婆了,是不?”黃鶯臉上發出一種古怪的笑意,轉過身去,那笑意瞬間從她臉上消失,“你放心……”

黃虎看著妹妹走下樓的背影,心裏還是很擔心的,要是黃鶯也像黃蓮一樣,黃家無法向林家交代,林家自然也不肯將女兒嫁過來,那就太糟糕了,在漫漫的長夜裏,自己還得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