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老胡帶著感情,一口氣讀完賈小娥的三篇小說,心中有了輪廓,文與其人,這個小護士知情懂愛,從作品中看得出,她對病人慈善,是個獻大愛的人。老胡覺得自己這次生病,是上蒼安排,老天賜福。老胡作好打算,要結識賈小娥,以才華與她溝通,用愛的力量走進她的世界。待賈小娥送藥時,老胡便以作品為引線,大談愛情。他說,我看得出,你身上有一種常人少有的愛,愛病人,愛工作,愛社會的一切,算得大愛博愛,這是偉大的愛!賈小娥定定看著老胡,臉上如桃,心也在跳,說,胡局長誇我了,護士愛病人,慈愛是天職。老胡一劈手,說,這是我的心裏話,不是恭維你。我這人實在,與人交往不喜歡遮掩,更不喜歡別人虛假。比如你寫到愛情,我覺得非常真實,愛情是人的正常生活,為啥要躲躲藏藏呢?無愛沒有友情,無愛沒有眾生,你說是不是?賈小娥點了頭,說本來是這麼回事,做人要客觀,寫文章也應該客觀。老胡興奮,言語也便不加收斂,說,現在文學界為啥沒有好作品,主要原因,就是虛假,虛假能有好作品嗎?人是愛的產物,雖然荒唐的時代過去了,但幽靈還在,仍然談愛色變,談性色變。一個有曆史感的人,應該多了解曆史,為啥《牡丹亭》經久不衰,因為它反映了愛;為啥《金瓶梅》和《紅樓夢》受人讚許,因為它把愛作為永恒的主題,淋漓盡致地反映了人的本性。你的作品,我覺得正是追求了這種永恒的東西。賈小娥眼睛泛亮,臉上桃花燦爛,說,胡局長這麼一分析,我更有信心了,以後再寫東西,就會順著這條路走。老胡明白,小護士從感情上接受他了,即刻談興更濃,額頭上冒了細汗,舞著手說,一個人有愛就要表達,如果含而不吐,就是偽假之人。你可以研究一下白居易,他和妓女裴興奴做歡,就是敢愛敢恨,這是真人。比如說,我現在對你有好感,心裏喜歡你,甚至超出了喜歡,如果不說出來,那就不正常,你說是不是?賈小娥臉一下紅了,目光從老胡臉上移開,為他收拾床頭櫃上的雜物,很有點羞澀。老胡激情不減,仍滔滔不絕,伸手拍了賈小娥一下,問,你讀過《詩經》嗎?回答說,讀過一些,沒認真研究。老胡說,有一首叫《驃有梅》的詩,這樣寫道,驃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驃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意思是說,樹上的梅子越掉越少,隻有七成了,隻有三成了,好比求愛的人,越來越少,不抓緊時間,就像梅子一樣掉光了。
賈小娥仍然紅著臉,想打斷老胡的話,說,我給你量一下血壓好嗎?老胡把話打住,將胳膊伸過來。量過之後,賈小娥說,正常了,恭喜你。老胡說,是你調節了我的情緒,才這麼快恢複正常,真不願出院。我活了大半輩子,終於明白了兩個字,緣分!小賈,我的名片上寫著郵箱地址,但願以後常通信,我們能成為最好的朋友。我還像你表達一個意思,我很喜歡你!賈小娥不敢看他,在枕邊拿雜誌,老胡有些衝動,伸過手,把賈小娥的手抓住了,說,小賈,相見恨晚!賈小娥極羞澀,急忙抽出手,拿著雜誌便告辭,但作為護士,在病人麵前仍保持著和善親切,像往常一樣,臉上甜甜笑著,送出一句囑咐,胡局長,好好休息。
出院那天,需要辦理手續,賈小娥慈善不減,忙前忙後,跑出跑進,臨別時對老胡說,多保重,別忘了常服降壓藥。從這話中,老胡判斷得出,賈小娥感情上接受他了,如果反感,他說到情感話題,定會生隔閡,不會仍保持這般殷切。老胡高興異常,伸了手握住她說,小賈,我說真話,相見恨晚。我真願意永遠是你病號,一直在這裏住到老。賈小娥說,胡局長真會開玩笑,我願你永遠健康,永遠不住院。老胡心熱,有情有意看著對方說,小賈,希望你保持常聯係。賈小娥說,昨晚我給你發了電子郵件,說了很多真話。老胡的心跳得迅疾,他感受得到,這個小鹿他捉住了!
回到家,老婆不在,屋裏冷冷清清。給女兒打了電話,女兒口氣中,有她娘的憤怒語氣,老胡明白,老婆在女兒麵前中了毒,便說,你別聽你娘的,這是誤會。女兒說,我媽一輩子都不冤枉人,咋會冤枉你呢?爸,你是領導,可得講究形象,保持晚潔。老胡說,你少聽你媽的話,我咋沒講究形象?女兒說,爸,不要怪我媽,全是為你好,隻要你自己不出格,腰杆就硬。這幾天我一直在給媽做工作,讓她不要生氣,你也不過來看看她。老胡說,我住院你知道嗎?今天才出院,晚上抽時間去接她吧。
放下電話,急著打開電腦,看了郵件,頓時,一顆心涼了,捉住的小鹿跑了。賈小娥的信件說,胡局長,幾天的接觸,我發現你才華橫溢,但我感覺得到,你對性最為關切,這似乎不利於你的健康。我認為,性能愉悅,但為了這點歡樂,找妓女更能滿足欲望,也不失為一種英明果斷的真性情。世間男人都虛偽,怕髒怕麻煩,處心積慮相處一個溫良的婦女,殊不知,她辜負了大義奉獻的妓女,也辜負了渴盼女人的男人。實話說,我是一個為情而性的女人,優柔寡斷善良多情,但我人格獨立寧折不彎,你還不太了解,和我這樣的女人交往會很累,放棄想法好了,不需要耗費生命。我是護士,給你體貼是我的責任,不要誤會我的情感。再說,我們在學識上的差距太大,做朋友也虧了你,我有自知之明。但願你不會怪我,我這人簡單,說話直率,原諒我不恭不敬。好了,如果你不想理我了,我也接受,我會永遠默默祝福你的健康!
這打擊,讓老胡承受之重,心跳加速,明顯感到血壓上升。他癱在沙發上,眼前一陣發黑,理想本該實現,卻又灰飛煙滅。他靜坐很久,擔心高血壓複發,趕快服了藥,截住泛濫的血液。細想一下,自己在這個家庭裏,好像變了地位,不是主要成員了,在這之前,進門有伺候,出門有祝福,日子順順和和,生活極有條理。自從腦子裏闖進喻美,天昏了,地暗了,一切都亂了章法。看來,人不能竄入邪道,上天安排,走正道才順暢。在喻美和賈小娥的打擊下,老胡醒悟了,想收場,不再慕色傾色貪色,恢複往日的情調,靜靜度過晚年算了。有了這些打算,自然想老婆,她不在家,家就不是家,屋裏空曠得森然。天已黑下來,外麵的路燈亮了,家中更靜了。老胡決定下來,接老婆回家,這段時間,自己僅僅隻有異想,沒有越過雷池,老婆和女兒就是怎樣逼迫,他也是幹淨的體子。
女兒住在新城,老胡決定步行去接她。反正是晚上,也沒給司機打電話要車,就這麼懶散地往過走。穿過十字街,經過江西館,就出現燈紅酒綠,歌舞升平景象,到處都是俊男靚女,不像小城,倒像繁華鬧市。正仰頭看一家娛樂城,沒經意碰了人,看看,是一個少婦,連忙道歉對不起。少婦沒惱,且臉上含笑,話裏有客氣,說,好像是胡局長?晚上還來檢查娛樂市場?老胡說不是,隻是散散步。少婦說,娛樂場所是你親自管的,應該上去看看,這裏生意蠻不錯的。少婦熱情,話也在理,惹老胡心動了。燈光下,細看了身材和臉,不俗,不差,是個豔色。老胡雙腳鉚住,問,你是這裏領班的?少婦搖頭,說自己和老板娘玩得好,常幫她吆喝吆喝,做生意,總是講究人氣。言罷,少婦沒拘束,伸了胳膊將老胡攙了,親親熱熱迎他上樓。二樓很大,左為舞廳,右為休閑廳,少婦說,胡局長是想跳一跳,還是想靜一靜?老胡想了想,自己長得像肥豬,又患高血壓,跳舞雖也消煩,體子不由支配,轉動不了。遂說,那就坐一會吧,喝點水,順便看看這裏生意。少婦說好,挽著老胡,拐到休閑廳那邊,進了一個包間。包間很小,光線較暗,比黑夜稍稍明亮一點,裏麵有個沙發,隻能供兩人坐。老胡先坐了,少婦讓服務員送來茶水,就在一旁坐了,擠得老胡拘謹,也生激悅,身上有點燥熱的感覺。老胡說,你怎麼認識我?少婦說,堂堂文化局長,經常檢查娛樂場所,誰不認識。老胡說,雖然經常檢查,但我從不在娛樂場所玩。少婦開玩笑說,不玩不正常,文化局長為啥不與民同樂?老胡笑笑說,那倒也是,玩一玩,就能更深地了解這個行業。少婦說,今天我走運氣,頭一次陪大局長,你可得好好玩玩。老胡說,今天我還有事,改日再來。少婦撒嬌說,胡局長,你瞧不起我,如果瞧不起,天大事也放得下。言畢,將頭靠到老胡肩上,逼他表態,不要急著走。老胡未曾受過這種撩惹,身上有些發麻,情感也慢慢泛濫,點了一下頭說,那就多坐一會吧。少婦激動,摟了老胡脖子,放肆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胡局長,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