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好離宮建府,自然有許許多多瑣碎的事情要辦,幸好她身邊多幫手,一時之間倒也算是忙中有序。
容景雲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蘭卿好意外地發現他對瑣事亦是得心應手,完全不像是那些醉心於武學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可是偏生武功又那麼高。
對此,容景雲隻是淡淡一笑,道:“窮文富武,我當年習武,不過是因為要活不下去了而已,後來又覺得,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因此隻能拚命。”他想起從前的往事來,“內功心法拗口,全背下來卻不能理解,所以白天躲在人家私塾房頂上偷聽,晚上練劍。”
他鮮少提及過去,蘭卿好也是頭一次聽見,不免心疼,牢牢握住他的手。
容景雲摩挲著她柔軟的玉手,又微微笑起來,帶著一點追憶的悵然:“那一次沒有隨你去會稽,其實是故地重遊,蘭亭書院的藏書樓我曾經去過。”
“偷書看?”
“是,夜裏隻點一支蠟燭,躲在房梁上,真怕被人發覺,以為是鬧鬼,那些日子,現在想想還是很值得懷念的,”他失笑,想了一想,又說道,“後來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想要賺錢,辦法還是很多的。”
蘭卿好從沒問過他是以什麼為生,因此不免好奇:“你做什麼呢?”
“不能告訴你。”他笑道,“總之是見不得光的買賣,高風險才有高收益。”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驚心動魄的日子吧,武功未成,毫無根基,與其說是浪跡天涯,不如說是流浪而已,連遮風擋雨的片瓦都無,後來少年成名,哪怕是被人追殺,都沒過得這樣辛苦過。
他並不想告訴蘭卿好知道,她是溫室裏的鮮花,經不得任何風霜刀劍,他這一生的心願,不過是把她保護好。
誰料蘭卿好道:“就算是見不得光,也肯定不會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她這樣信任他,叫他心中溫暖。
他們躲在公主府裏不見外人,真的是神仙眷侶,蘭卿好每天早上醒過來,都能得到他一個輕柔的親吻,這讓她的心情從早晨開始就是甜蜜的。
連瑣事都變得可愛起來,譬如書房裏的書,早些時候就是已經搬了過來的,挑了一個好天氣,又把這些書都拿到院子裏曬一曬,容景雲發覺她居然有一整套的《清茶記》,不免笑:“公主愛看這個?”
清茶記裏提到過他很多次,他本人卻從沒有瞧過,因此拿了一本過來翻閱,蘭卿好趴在他肩上問道:“如何?”
“有七八分屬實。”容景雲看到他自己的那一段,明月穀一戰,說他單人單騎力戰群雄,最後全身而退,“我當初有多狼狽,卿卿應該看見了才是。”
“恰好相反。”蘭卿好回憶起那時初見,由衷道,“你當時風華氣度,無懈可擊。”要不然,她怎麼會允許他住下來?
現在想起來,恍然如夢。
除了布置府邸,蘭卿好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將身邊的櫻桃和碧桃兩個大宮女放走了,她們今年已經有二十四歲,宮中慣例,要宮女二十五才能離開,如今蘭卿好身邊的人手足夠多,因此不想耽誤她們的青春,打算送她們返鄉。
櫻桃和碧桃自然舍不得她,但是她們離開家中多年,自然想念非常,蘭卿好勸她們:“女人的青春最經不起耽擱,已經在宮裏頭蹉跎了這些歲月,好不容易出來,何必耽擱?”
“舍不得公主。”她們如此說。
蘭卿好微微一笑:“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何況日後又不是不能相見了,以後但凡有什麼事情,盡管來找我,我替你們做主。”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已經足夠,櫻桃和碧桃忙著將手上的工作交接,冰糖和雪梨今年十七歲,和蘭卿好同齡,在宮中的歲月已經把她們打磨得足夠穩重和老練,因此一切井井有條。
臨別時,蘭卿好分別贈了五百兩銀子給她們做嫁妝,又特地派人把這她們送飯老家,主仆一場,已經足夠情深意重。
隻是她們從小伴隨著她長大,以後多半是很難再見,她心中惆悵,容景雲就安慰她道:“江湖中的朋友,有的時候隻見一麵,哪怕再投契,日後山水迢迢,都很難再見,更有可能一轉身就是陰陽相隔。”
所以,從前的他今朝有酒今朝醉,從來也沒有什麼牽掛。
以後不一樣了。
◇
蘭卿好重歸大眾視野,是在榮太妃的壽誕上,她是這麼和容景雲抱怨的:“後宅的女人一天到晚不能出門,難得出去不是這家成親就是那家過壽,再不然就是誰過世了,紅白喜事,總是這樣,然後總會有姑娘落水、換衣服被男人撞見要麼就是醉酒誤闖這樣的戲碼,京城裏的狗血八卦都是這麼來的。”
容景雲莞爾,京城是天子腳下,這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多了,這八卦麼……自然也多了不少,而且夠勁爆夠刺激,怪不得永月開了個清風茶館說八卦生意好到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