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進牆頭鎮(1 / 3)

三、二進牆頭鎮

你走西口我上房,手扳住煙囪淚汪汪。

哥哥走了二裏半,小妹妹還在房上站。

風塵塵不動雲朵朵飄,真魂魂跟上你走了。

——山西河曲民歌

頭一回瞧你來呀,十裏路途,

過了一條河呀,轉了個溝,

爬了一道山呀,累了一頭汗;

踅到你家大門口呀,心槌槌跳呀,

臉蛋蛋燒呀,進又不敢進呀,

退又不想退呀,哥哥作了難呀親親。

第二回瞧你來呀,門口上轉呀,

窗台台上望呀,整了整衣呀,按了按心呀,

進了你家門呀;我看見小親親呀,

紅圪丹丹,白圪生生,

走起路來,輕圪飄飄,

幹起營生,俏圪靈靈,

對著我呀,笑圪盈盈,

妹妹你愛煞入呀親親。

——山西河曲民歌

8月12日上午有雨,下午雲開日出。透過無汙染的空氣,陽光灼人肌膚。

我們陪唐韻一道由牆頭渡乘船過黃河,走訪牆頭鎮上人家。

將近農曆七月十五古廟會,渡口船運繁忙。上遊萬家寨放水下來,兼之正當雨季,黃河流量可觀。

但扳船漢們都說,黃河水比前些年少多了。河槽裏水位高度,不及曆史最高水位三分之一。

在6月中旬我走馬黃河經由河曲的時候,魯順民曾經陪我考察過牆頭渡。那次,由於我們到達渡口時已經日頭偏西,在河對岸與幾位船工聊了一陣天,抽了幾支煙,太陽就落山了,我竟是不曾到鎮子裏走訪幾戶人家。當然,我在短促的時間裏,往返了著名渡口,欣賞了黃河落日,了解到許多扳船擺渡的情況,結識了河路漢子朋友,收獲亦是頗豐。但沒能到村民家裏看看,畢竟有一點遺憾——即便走馬觀花式的考察是一種必定帶有缺憾的考察方式。8月12日下午,日程安排是陪唐韻考察牆頭渡,我存了心早早催大家出發,希望能有相對充分的時間深入幾戶渡口人家。

剛到渡口,運送客人擺渡過來的老船工周玉明立即認出了我。大家自然是熱烈握手,互道寒暄。周師傅剛剛喝過酒,情緒高昂。他告訴我們,因為廟會,近日渡口生意不壞。上次我來時撞上的工商人員,沒有從船工手裏撈到什麼油水,就那麼走了,而且至今再沒來騷擾。聽到這樣的消息,我是由衷地替扳船漢們高興。

渡口生意正好,我們又要進鎮上去,於是不多盤桓,長話短說。

緊靠黃河的幾戶人家,後牆就證在河邊的岸渚上。魯順民領大家進院,高聲呐喊:有人嗎?偌大院落,隻有一位老者正在房簷下洗衣服,站起身,笑模笑樣應聲,招呼大家進屋。

牆頭鎮是鄉政府所在地,有二百多戶人家,沒有人介紹情況、又能盡數采訪,敲開一戶院門來攀談,其實有極大的隨機性。

這頭一人家,我們竟是掩個老者名叫李虎。個頭高,神情飽滿、熱情好客,而且健談。十來歲下水扳船,至今已有紀的曆史。當年跑過包頭,在那麵做擺渡營生;也隨船幫跑過水路,從包頭載貨物,水運來河曲。八十年代初,本村搞擺渡承包責任製的時候,是李虎最先承包領工扳船的。隻是這兩年,年齡高了,兒成女大,孩子都長俊,才歇手,不再扳船跑河路。

打造隻渡客船,連同柴油機,得千多塊錢。船隻上安裝柴油機,是八十年代以來的事情。黨竹,無論客船,還是長途運輸的貨船,律都是人。那時,河路漢可是受罪呀!

船已掌舵的”老躺”最為關鍵。放下水的時候,船速太快,而黃河水流情況一日三變。昨日深廣的河道,也許令天就發生淤積,而水麵上又幾乎觀察不出。於是,不免會有船隻擱淺甚至船毀貨淹的情況發生。船隻擱淺了,再冷的河水,大家也得下水推船。許多船不到老年,關節就都壞了。一般口岸擺渡,船隻尾部的舵手叫”尾棹”,兩幫劃船的船叫”搖棹”。

當年從龍口峽穀放船下來,河路漢叫做出”龍壕”。龍壕水深流急,看去固然驚險,一般老艄還能應付;剛出龍壕,河麵驟然變寬,黃河水流一時減緩,河道變淺,鬧不好就要擱淺乃至”哢嚓”一下船隻斷裂散架。那時出龍壕,要請對麵馬柵的白二愣老師傅來當老艄、把尾棹。白二愣膽大心細,能在船隻飛速下水當中,根據河麵微小變化斷定黃河的河底狀況。往往聽見船隻的龍骨已經擦著了河底,尾棹呐喊聲中,搖棹一齊奮力劃槳,船隻借了水流浪湧,眨眼間已是過了險灘。

隨著黃河航運的衰落消失,河路漢子在滔滔黃河上展現生命偉力的壯觀場麵也定格在了曆史的追述之中。

李虎老人兩兒兩女。兩個兒子都考取了大學,在外麵工作。大女兒嫁到對岸河曲,女婿搞運輸;小女兒在府穀藝校畢業,”學得就是唱戲唱歌那種”,在縣文化館工作。自家老兩口還能勞動,從來不向孩子張口,但孩子們都不錯,尋常八百的給家裏捎錢。今天老伴過河胥大閨女去這不家洗衣服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