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有傾淮濆溢滬瀆之淚,堆衡嶽壓泰岱之愁,滿腔怪怪奇奇,悉屬戕心涕泗。念蠶鳧啟土,劉孟膺符,軾轍揮毫,馬揚弄墨。泄涓滴文章勳績,遂銷殘益部菁華。逼狹河山,怎孕育皋夔契稷?俯吟欷劍棧,除拾遺外,郊寒島瘦,總淒煞峽鳥巫猿。故臥龍馳驅,終讓井蛙福澤,陰陽羅網,慣欺淩渴鮒饑鵬。英雄造時勢耶?時勢造英雄耶?為問滔滔汩汩,匪朝匪夕,要飄零萍梗何鄉?涉巨川耶!恍兮,惚兮,凜兮,冽兮,窔洞兮,突漩渦兮,迤邐歐亞,遼藑奧非兮,帝國務壅民愚,阿國務牖民智,奮欲乘桴,而羿奡掣楫。履砅業業,褰裳惕惕,觸礁虩虩,擎舵默默。動其進機,靜其止屜。藐湔泜潢汙行潦,誰拔爾抑塞礌砢才猷乎?歎區區錘鑿崔巍,誇其甚丁手段;組織仁義,誇甚費蔣絲綸;抽玩爻占,誇甚譙程卜筮。在岡底崢嶸脈絡,應多少豪傑誕身。沱潛澎湃之餘,依舊荒荒巢燧。硬苦苦追蹤盤古,彈丸摭拓封疆,累贅了將軍斷頭,悽愴了萇宏葬碧,禮樂兵農治譜,紛紛把堯舜效尤。及淫澦轟平,黎邛順軌,第薛蕊代芙蓉增色,杜鵑伏叢棘呼冤,峨眉秀鮮楨幹才,勉取賨氈潼布。反猢猻美麵具,豺狼巧指臂,獅狻盛威儀,口沫微霏,統犍敘胥驚滅頂。錦紈綷縩之服,寧稱窮措體哉?傷哉!予安獲貢蜀產哉?嶪嶪巉岩,類鍾毓嶙峋傲骨。即肖形凹凸,早薅惱邑貴朝官。假饒赤仄紫標,雖盜蹠猶賢柳惠。素貧賤弗終貧賤哉!冀緩緩私赴泉宮,繳還軀殼。誑說神州縹緲,宜佛宜仙,虹彩霓輝,都較勝幽冥黑暗。詎識鉛腥錫臊,遍令震旦褦襶。甫卸翳胞,遽煩湯餅。愧悔昏昏曩昔,泣求包老輪回。菩提,菩提,菩提,願今番褪脫皮囊,胚胎螻蟻,堂砌殿穴,永教宗社綿延。虱腦蟣肝,垂拱萃蟭螟肸蠁,蚊眉蝸角,擠肩擁蠻蠋賝航。小小旃檀,妻妾恣紅塵夢寐。噫噫!牂牁僰道,乃羈留逐客夜郎。種雜獞猺,嘖嘖厭鴞啼鴟叫。邱索墳埋不盡酸胔醋骼。猜完啞謎,畢竟屬聰明誤我我誤聰明。宇宙忒寬,瞳眶忒窄,精魂已所修煉,特辜負爹娘鞠撫。受他血肉,償他髑髏,浮沉樂與浮沉。孽由酷濫九經,始畀投生徼裔。且趁此沙澄洗髓,渚澈湔腸,唏點月哦點風,倩酒杯斟酌,就詩歌辭賦,權謀站住千秋。瞧,瞧,瞧,蓼瘠砧敲,荷臒槳蕩,卻似仆淒淒惻惻、漂漂泊泊的情。勿慌,勿慌,量藍蔚隱蓄慈悲,聊憑雙闕梯崇,望銀濤放聲痛哭,哭到海枯石爛,激出丈長鼻膩,掬付龜鼇,囑穩護方壺圓嶠,近約十二萬年後,跟蹤躡跡,眡儂斲玲瓏別式乾坤。
〔原作後記〕計每麵八百零六字,共一千六百十二字,創稿一日,重檢字七八日。尚有檢攝不到之處。因此中無一書一冊可擷拾。而牢愁鬱結,意不開展,徒以此撩鄙懷,度永日耳!所望知我者之鑒燭一切也。
擬題江津臨江城樓聯
此聯是作者在獄中以淚和墨一氣嗬成,寫景、論史、述懷融為一體,光怪陸離,堪稱鴻篇巨製。它既表達了作者心中的積怨,又揭露了時政的黑暗。讀來令人折服,令人同情,令人憤慨。
半世坎坷,莫說壯心猶未已;
幾經磨折,剩來窮骨也無多。
五十自壽聯
聯語平易,文采斐然。讀之令人同情,令人悲歎。
骨嶙嶙老不尋常,生而造物殺之,妖魔殺之,疾病殺之,詎怪誕稀奇,六十華齡偏到我;
才犖犖天難管束,今者血氣衰矣,命運衰矣,文筆衰矣,這精靈古董,一雙俊眼屬何人。
六十自壽聯
上聯訴述自身遭受的種種磨難,沒想到還能活到六十歲,隻是“骨嶙嶙老不尋常”罷了。骨嶙嶙:形容人瘦而剛直,用在此處,妙不可言。
下聯坦言自己才能出眾,放任不羈,而今血氣、命運、文筆皆衰矣,有來日不長之歎。
造化太欺人,早把儂有用好光陰,消磨到地;
朝廷不愛我,隻可將這副老皮骨,打扮歸山。
自挽聯
作者自注雲:“餘染痰飲二十餘年,竟成不治,今六十餘矣。星者謂我明年必死,餘亦自念必死……竊念兒孫治喪,當哭泣之餘,豈能製作哀聯,不如死者之自挽也。”
舊時中醫說的痰飲,西醫稱為肺結核,今不難治,但在鍾雲舫所處的時代,加上窮困失意,竟成不治。
此聯是自挽者臨死前對舊社會的控訴,一字一淚,哀聲感人。
餘小霞
餘小霞,清代詩人,嘉慶時進士,曾任三防金簿,大灘司巡檢、桂林知府等職。著作有《乙庚筆記》。
此是公門,裹足莫幹三尺法;
我無私謁,盟心隻凜一條冰。
自擬門聯
上聯警告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應該裹足斂手,不要違法亂紀。
下聯表白自己沒有私事拜托,隻有冰心一瓣,執法如山,不徇私情。
全聯正氣凜然,用詞嚴謹,讀之令人欽佩。
白傅早歸,一代福人居福地;
蘇公再現,千秋黃巷重黃樓。
題梁章钜黃樓聯
福州黃巷,為唐代校書黃德溫故裏。黃巷內有座古樓,名黃樓,是梁章钜引疾歸裏後的居所。
上聯中的白傅,即白居易,梁章钜引疾歸裏時年五十八歲,恰與白居易歸裏時同齡,確屬早歸。但也算得是“福人居福地”。
下聯中的蘇公,指蘇東坡。秦觀初次在徐州見到蘇軾,為賦黃樓,蘇軾盛讚其才。此聯將梁章钜比擬白傅、蘇公,又同屬黃樓,故雲“千秋黃巷重黃樓”。用典自然,韻味醇厚。
異代景前修,想石榻攤書,竹林懷友;
新堂還舊觀,對半潭秋水,一柱奇峰。
題桂林獨秀峰五詠堂聯
五詠堂在獨秀峰下,南朝宋詩人顏延之曾在此讀書,賦有《五君詠》,歌頌阮籍、嵇康、劉伶、阮鹹、向秀五位名士。宋元祐年間郡守孫覽建五詠堂,清道光年間梁章钜重修。
上聯憶舊。言顏延之曾在此讀書著述,石榻上攤滿了書籍,他懷念竹林七賢(上述五君加山濤、王戎,曾作竹林遊,號稱竹林七賢),寫了《五君詠》。
下聯寫景。說五詠堂經過修葺,恢複了原貌,半潭秋水(指獨秀峰下的月牙池),一柱奇峰(指獨秀峰,峰上的石刻“南天一柱”)蔚為壯觀,景色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