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告訴她我們到了那兒後打算怎麼辦,怎樣種植、定居,總之不再以任何過去那種冒險讓自己富有起來。我還對她說了一個大秘密:他一到船上我們就將結婚。

她聽說這事後很快就樂意讓我離開,並馬上設法讓他及時得到解脫,以便他能和我坐上同一艘船。這事終於得以通過,盡管費了不少力,還受到流放犯一切應有的對待。可他並不能算是這樣的罪犯,因尚未受到審判,所以他感到十分屈辱。現在我們的命運已被決定,我們兩人都上了船,真的要去弗吉尼亞了。作為流放犯我們的處境很可鄙,注定要被當作奴隸賣掉,我的期限是5年;他則受著契約和保證的限製,在有生之年都不準返回英國,他為此沮喪萬分。他像個囚犯一樣被帶上船,這種屈辱深深傷害了他的自尊心,因最初曾說他可以自己去流放,那樣他就能像個男子漢自由地離開。不錯,並沒有命令等他到達那兒後就把他像我們一樣賣掉,他因此必須付給船長船費,而我們是不需要的。至於其它的事,他則像個孩子除了聽從吩咐外啥也不懂該咋辦。

然而整整3個星期我都無法安心,不知道是否能與丈夫一起走,因此對於那個真誠的水手長的建議難以決定如何或以什麼方式去接受,這真讓他覺得有點奇怪。

我終於看見了丈夫走上船來。他顯得沮喪生氣,高傲的心充滿憤怒與鄙視——他被新門監獄的3個看守拖上來,像個罪犯一樣帶到船上,而他卻沒有受到任何審判。他讓朋友們為自己大聲喊冤,似乎有一些影響力;但他們這樣做時遭到阻止,得知他已受到夠好的恩賜,並聽說了自從最後同意讓他流放後的情況——他沒有受到新的起訴應該覺得自己的待遇很不錯了。這個回答使他平靜下來,因他太了解如果不這樣會出現什麼情況,以及他能期望得到怎樣的機會。他曾被說服接受流放的提議,現在他看到了其中的好處。在他對於這些地獄之犬——如他所稱——感到的懊惱稍微過去一點後,他顯得更加平靜,變得愉快起來。我說真高興他又從他們手中擺脫了,他一下把我抱在懷裏,極其溫和地承認說是我給了他最好的建議。“親愛的,”他說,“你兩次救了我的命,從此我這條命都甘願為你效勞,我會永遠聽你的。”

我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各自有多少錢。他對我很誠實,說他剛進監獄時錢很多,但由於他像個紳士一樣住在那兒,花費不少,還要花掉更多的錢去交朋友,支付律師費——那是很昂貴的。總之他現在剩下的所有錢就是帶在身上的108英鎊金幣。

我同樣誠實地告訴了他我的積蓄,就是說我帶在身上的錢;我決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把其餘的錢留作備用。這樣萬一我死了,我留給他的錢已經足夠,而留在女管家那裏的錢就歸她所有了——她確實很應該得到我的那些存款。

我隨身帶的錢有246英鎊,另外有一些零散的先令。所以我們一共有354英鎊,但這可算是世上湊到一起讓人開始新生活最糟糕的一筆財產了。

我們最大的不幸在於帶著現錢——這是帶到種植園去的無利可圖的東西。我相信他在世上所有的錢確實就他說的那麼多。至於我,在遭遇這次災難時我銀行裏還有700到800英鎊,並有一個世上最可靠的朋友替我代管——她是個沒有任何信條的女人——而目前如上所說我仍有300英鎊存放在她手裏。此外我還帶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尤其是兩塊金表,一些小餐具,一些戒子,全部是偷來的。我就帶著這些財產,在61歲的時候,僅僅以一個被緩期執行絞刑、受命去流放的可憐罪犯的身份,奔向一個新世界——正如我所說的。我的衣服簡陋樸素,但並不破爛或肮髒,整條船上沒人知道我帶著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然而,由於我有許多很好的衣服和不少亞麻織品——我已讓人把它們打包裝在兩口大箱裏——我便通過船運把它們帶走,不是作為我的物品而是寄給弗吉尼亞我的那個真名收,裝運單就揣在我衣兜裏。餐具、手表和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都放在這些箱中,隻是錢除外,我把它單獨放在水手箱一個隱秘的抽屜內,既不會被發現也不能打開,除非把箱子劈成碎塊。

船現在開始裝得滿滿的了。有一些乘客並非因為犯罪被送到船上,所以他們在大房艙和其它地方得到了鋪位,而我們這些罪犯則被趕到船艙下麵,我不知是啥地方。待丈夫上船後,我便去找水手長談談,他最初即向我表示了友好。我說他已在很多事情上像朋友一樣幫助了我,我卻沒作出任何適當的報答,說罷我把一幾尼錢放到他手上。我告訴他我丈夫已經上船,雖然我們目前麵處境不幸,但我們與那些一同來的可憐人是有區別的,想知道是否可以說服船長給我們提供一些方便;為此我們會讓他感到滿意,對他所付出的辛勞給予報答。我看得出他非常高興地接過幾尼,並保證會幫這個忙。

這時他對我們說,船長是世上最好心的人之一,他相信船長會不難滿足我們的要求,為我們提供方便的住處。為了讓我放心,他說下一次漲潮時他會專門去對船長說說。次日早上我碰巧比平常多睡了一點,起床後我四處看看,發現水手長在一些男人中間忙著通常的事。看見他在那兒我有點憂愁,走過去和他說話,他看到我後也走過來,但我沒讓他先開口便微笑著說:“先生,我想你把我們忘了,我看見你現在挺忙的。”他立即轉過身,說:“跟我來吧,你會明白的。”於是他把我領到大房艙裏,那兒坐著一位紳士般模樣的人在寫什麼,麵前放著一大堆文件。

“瞧,”水手長對正寫東西的男人說,“這就是船長對你說過的女士。”然後他轉身對我說:“我一直沒有忘記你的事情,專門去了船長的房間把你的話如實地告訴了他,說你希望讓自己和丈夫得到方便的住處。船長就專門讓這位先生——他是本船的大副——帶你好好看一下,要讓你們住得滿意,並叫我向你保證你們不會受到應有的那種待遇,而是會像其他乘客一樣受到尊重。”

大副隨即和我說起來,並沒給我時間感謝水手長一番好意。他證實水手長說的話不假,並補充說船長樂意表示他的善良與仁慈,特別是對於遭遇不幸的人。說罷他帶我看了幾間組合起來的船艙,有的在大房艙裏,有的是專門為乘客從統艙裏隔出來的,這兒麵向大房艙。他讓我選擇願意住在哪裏,我選擇了統艙裏的一間小艙,裏麵的設施很不錯,可以放好我們的大小箱子,另有一張餐桌。

之後大副又說水手長把我和我丈夫說得非常好,他因此被吩咐告訴我,如果我們認為合適可以在整個航行當中和他一起用餐,享受乘客的一般條件;如果願意我們可以另外付一些餐費,如果不願意他仍然像平常一樣支付自己的,我們可以和他一起吃飯。在經曆了眾多艱難困苦之後這是多麼令人振奮的消息。我感謝他,說船長可以向我們提出條件,並請他讓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丈夫——丈夫的身體還不是很好,仍然呆在艙裏。因此我就離開了,這時丈夫由於所受到的屈辱(他這麼認為)還是那麼沮喪,並沒有恢複正常。我告訴他我們將會在船上受到怎樣的待遇時,他立即精神振奮,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臉上顯露出新的生機與勇氣。最偉大的精神受到痛苦的沉重打擊時,也會變得極為沮喪不堪,的確如此。

一會兒後丈夫才恢複過來,他和我一起去為大副所表示的仁慈予以感謝,並通過他向船長表達應有的謝意,主動提出預先支付他為運送我們以及幫我們弄到方便條件所要求的任何費用。大副對他說船長下午將到船上去,他會把這一切交給船長處理。下午船長到了船上,我們發現他真的像水手長描述的那樣禮貌客氣。我丈夫的談話使他非常高興,一句話他不讓我們住在自己選定的艙裏,而是給了我們一間我先前說的麵向大房艙的小艙。

他的條件也並不過分,或者說這個男人並不是一心想詐取我們,因我們隻花15幾尼就算付過了所有船費和餐費。我們坐在船長的桌旁與他共餐,受到極好的款待。

船長睡在大房艙的另一部分,他已把自己的艉樓甲板室——如他們所說——讓給一個富有的種植園主;後者帶著妻子和3個孩子,他們自己用餐。船上另有一些普通乘客,他們住在統艙裏。至於我們過去的那些同夥,他們則被留在船艙下麵,很少到甲板上來。

我不由自主地把發生的情況通知女管家,隻有讓真正關心我的她分享到我的好運氣才是恰當的。此外我想請她幫我弄來一些必須的物品,我以前不好意思讓人看見自己有它們。但現在我有了一間船艙和存放物品的地方,就要來很多好東西以便航行中過得舒適一些,有白蘭地酒、糖和檸檬等,用它們做成潘趣酒款待我們的船長恩人,另有許多吃喝的東西,有一張更大的床及其配套寢具。總之,我們決心做到什麼也不缺。

待我們到達目的地後就要開始自稱是英國殖民者,可直到現在我都沒設法在這方麵得到別人的幫助。我對於在那種情況下需要什麼是很了解的,尤其是殖民者們幹活、建房所需要的各種工具和家具,這些東西在那個地方去買必然要貴一倍。

我與女管家談起這事,她便去拜訪船長,說她希望能為自己的兩個不幸的表兄妹——她這樣叫我們——想到辦法,讓我們到了那個地方後獲得自由,接著與他進一步商談有關措施和條件,我將在適當時再予以說明。在這樣對船長講過之後,她又讓他知道雖然處境不幸的我們隻好去流放,但我們並不缺乏裝備在那個地方幹起來,我們也決心作為殖民者在那裏定居。船長很樂意幫助,告訴她應如何著手此種工作,說對於勤勞的人而言以這種方式重新獲得財富是多麼容易和可靠。“夫人,”他說,“我發現你表兄妹的處境是不好,但在那個地方任何處境更糟糕的人都不會覺得恥辱,隻要他們到達那裏後的確對那兒的事情有很好的見識。”

隨後她向他打聽我們必須帶些什麼過去,他像個無所不知的人一樣對她說:“夫人,你的表兄妹首先必須找到某個人把他們作為奴隸買下來,這樣才與他們被流放的處境相符合。然後他們就可憑借那人的名義做自己想做的事,要麼買下已經建好的種植園,要麼買下當地政府的土地願怎麼開始幹起來都行,兩種辦法均可。”她請求他在第一種途徑上給予幫助,他便答應把這事交給他去辦,並且的確說到做到。至於其它的,他答應為我們推薦能給予最佳建議而不會欺騙我們的人,這一點再讓人滿意不過了。

她問他有無必要為我們配備一些用於種植的工具和物資,他說:“當然有必要。”她便請他對此提供幫助,說不管花多少錢她都要為我們配備好一切便利的東西。他因此給她開了一張作為殖民者所必需的東西的清單,根據他的計算大約要花80或100英鎊。總之她相當熟練地買到這些物品,好象她是個弗吉尼亞的老商人;隻是在我的要求下,她買的物品比他清單上的超出了一倍。

她把這些東西以自己的名義送到船上,從船長那裏拿到裝運單,並在它們上麵簽字轉讓給我丈夫,後來又以她的名義為這些貨物保了險。這樣無論如何,不管遇到什麼災難,我們都作好了準備。

我應該告訴讀者,我丈夫把他自己存下的108英鎊全部交給她,作了這樣的投資——如上所說,他身上就帶著這些金幣。此外我又給了她不少錢,這樣我便一點沒花費存放在她手裏的錢。但畢竟我們還有近200英鎊現金,去那裏開始我們的生活足夠了。

我們為自己這樣有幸得到如此好的條件感到歡欣鼓舞,從巴格拜洞出發到格雷夫森德,船在這兒又停留了10天,船長此時才真正上來,並在到達目的地前不再下去。在這裏期間他讓我們享受到一種根本沒理由指望享有的禮遇,即讓我們到岸上去消除一下疲勞,隻要保證不離開他能平靜地回到船上即可。這證明了他對我們是信任的,讓我丈夫激動不已,他純粹出於感激之情告訴船長,對這樣的恩賜他無法作出恰當的報答,所以無法想到要接受它,並且讓船長冒這樣的風險他也不能安心。在彼此客氣一番後我把一個錢包交給丈夫,裏麵有80幾尼,他又把錢交到船長手上。“瞧,船長,”他說,“這是我們表示忠實的部分保證金,假如我們不管怎樣地對你不忠實,這錢就是你的了。”這樣我們便上了岸。

船長確實深信我們決意要回去的,因我們已為在那兒定居作好充分準備,似乎沒有理由冒著很可能遇到的生命危險選擇留在這兒。總而言之我們與船長一起到了岸上,在格雷夫森德吃過晚飯,過得極其開心,並在吃飯的那座房裏過了一整夜,次日早上非常忠實地與船長回到船上。我們在這裏買了幾十瓶好啤酒,一些葡萄酒、禽肉以及其它我們認為會在船上受歡迎的東西。

女管家一直和我們共同去了多佛海峽的近岸錨地,船長的妻子也去了,女管家和她一起回去的。我同自己的親生母親分別也沒有同女管家分別那麼悲哀,從此我再沒見過她。在我們到了近岸錨地後的第三天即遇上順利的東風,在4月10日這天便由此啟航。我們沒有停留一直向前航行,直到被一陣巨大的強風刮到愛爾蘭海岸,船才在一條我不記得其名的河流附近一個小灣拋錨;不過據說這條河來自裏麥雷克,是愛爾蘭最大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