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傳梅眼淚汪汪地一動不動,如同癡呆了一般。
大姐含淚輕聲道:“小梅,快上去認你爸爸和哥哥!”
吳天臣痛悔地不停捶打自己,老淚滂沱。吳小年含淚道:“爸,你心髒有問題,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啊……”
吳天臣突然捂住了胸口,身子一歪要倒。吳傳梅撕心裂肺地撲了過去:“爸,爸呀……”吳天臣抱住了女兒,濁淚滾滾:“小梅,小梅,我的小梅啊!爸對不起你,爸讓你和媽吃苦受罪了,可是爸沒有辦法啊……幾十年了,爸日夜都在想念你們啊……”
吳傳梅也泣不成聲:“爸,媽也想你,女兒也想你啊,我們也沒有辦法啊……爸,您快回去看看媽吧,您不能太狠心啊,媽為您守了半輩子活寡啊……還有,爺爺早死了,您要去爺爺的墳前磕個頭啊……”
吳天臣捶胸頓足:“孩子,爸有罪,爸有罪啊……我是上對不起慈父,下對不起妻兒,我不忠不孝、無情無義,我不是個人啊……”
吳小年一旁邊哭邊勸:“爸,您別自責了,今天見了我妹妹,您要高興啊!妹妹,你也別哭了,快扶爸爸起來,爸爸今天要宴請新華社的大姐和你們領導呢!”
宴席場麵雖然很小,但滿桌的山珍海味異常豐盛,也異常溫馨,可是還不等動筷子,迎賓小姐含笑輕輕推開了門,王富昌陪著惠美,還有董麗娜和兩個孩子出現在了門口……
這個局麵對吳傳梅來說,她絕對是一時無法接受的,父親的再婚另娶她絕對認為是對母親的一種背叛和加害,她承受不了這種大悲大喜之後的大驚大怒,突然爆發了,捂著臉哭著跑了。吳小年見勢不妙,把爛攤子扔給了王富昌,匆匆追了出去……
見吳天臣滿臉頹傷,垂頭流淚不已,新華社大姐勸道:“吳老先生,您別急,您女兒會沒事的。”
事情的確辦得有些唐突,王富昌自責道:“天臣兄,請你聽我解釋,我和惠美以為孝年嫂子到香港了,所以帶了耀中耀華想來一個大團圓,卻沒想到侄姑娘的脾氣這麼大……”
吳天臣把一腔怒火撒向了惠美:“惠美,你這麼多年來一直是賢惠善良的,怎麼突然變得不明事理了呢?我單獨來香港自有我單獨來的道理,你為什麼要驚動這多人鬧得雞犬不寧呢?小梅是我的親生女兒,長這大了我們父女第一次見麵,她從來沒有得到我的半點父愛,卻因為我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罪。你突然冒出來,你讓她怎麼受得了啊!惠美,你說吧,你說這事怎麼收場!我等了幾十年才等到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父女相見,你卻讓我和孩子傷心……”
董麗娜出麵說話了:“爸,您冤枉媽了!媽不是不讓你們父女相聚,媽是為了全家團圓才讓我們趕過來的。爸,你這樣說媽不公平,她會傷心的!”
惠美含淚道:“天臣,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才這樣說話,但我不傷心。我沒有猜到是小梅來了,我還以為是孝年姐呢!天臣,我還對你講清楚,我不是來阻攔你們夫妻父女相見的,你們曆盡劫難久別重逢,我從心裏替你們高興,我是擔心你的身體,怕你過於激動出什麼事情才讓富昌陪我一家人過來的。天臣,你不要發火也不要生氣,我現在就去給你把小梅找回來,她認不認我沒有關係,隻要認你就行!”
大姐急忙攔住抹著眼淚要往外走的惠美:“這樣,小梅已經有她哥去找了,他們兄妹不會有事的!來,我們大家都坐下來吃飯吧,孩子們也餓了。”
副團長也讚同:“對,對,大家都請入席,我們邊吃邊等他們兄妹回來。”
王富昌已經拿起了酒瓶:“天臣兄,你是主人你帶頭,主不請客不飲啊!”
董麗娜對耀中耀華使個眼色,兩個小家夥一起上去拉吳天臣的袖子:“爺爺,爺爺,我們肚子餓了!”
吳天臣這才含淚帶笑:“大姐,團長,我全家給你們添麻煩了。富昌,你代我給兩位長官斟酒。”
酒店外麵高高的椰樹下,吳傳梅還在傷心哭泣,吳小年含淚相勸道:“小梅,別傷心了。爸,還有你的幾位長官都在酒店等我們。回去吧,耀中耀華還要認你這個姑姑呢。”
吳傳梅抽泣不已:“小年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這種場麵幸虧隻有我在,要是我媽也在,那是在她的心口上插刀子啊!小年哥,你不知道,自從爸走後,媽帶了我們兄妹,還有爺爺,上有老,下有小,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為了等爸,她寧可守活寡,一守幾十年呀!小年哥哥,我媽這一生真是不值得!她要是知道爸在台灣又找了女人成了家,你讓她怎麼想啊!都說癡情女子負心漢,沒想到吳天臣也是啊,原來他把我媽和我們早忘了啊……”
吳小年拿出了紅肚兜陪著流淚:“小梅,爸從來就沒有忘記媽,也沒有忘記你們!爸這幾十年也不容易啊!你不知道,我和爸剛到台灣那會,睡橋洞,討生活,其正的饑寒交迫苦不堪言呀……後來,就在我和爸走投無路,爸染病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好心的惠美媽媽,我和爸才撿了一條命!小梅,惠美媽媽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她也是個好母親啊……小梅,盡管如此,在爸和惠美媽媽相依為命的日子裏,他還是日夜思念你們,牽掛你們,經常偷偷捧了紅肚兜流淚。他一聽到大陸的兩岸政策開始鬆動,就把紅肚兜交給了我,讓我帶上紅肚兜回大陸尋親!小梅,你也別錯怪爸了,他也是有淚隻能心裏流啊!對惠美媽媽,你也要有遲早承認的心理準備。小梅,我們做兒女的要對父母多一份理解和寬容啊……”
送別了新華社大姐和那位歌舞團的副團長,吳天臣和王富昌回到了電梯,兩名西裝男子早在電梯等候:“吳先生,你私自出境會親,違犯黨紀軍令,上峰有令,請你立即返台!”
王富昌一瞪眼睛:“你們是什麼人?”
兩名西裝男子亮了亮證件,王富昌也亮出證件:“這樣,吳先生返台由我押送吧!”
兩名西裝男子非常忠於職守:“報告長官,為了長官的安全,我們必須左右伺候,寸步不離!”
吳天臣淡淡地說:“富昌,就讓這兩位小兄弟做我們的侍衛吧。”
王富昌苦笑道:“我們弟兄做了一生的情報工作,最後卻落了個自食惡果,兒子押送老子!待遇很高,心情不爽,活該啊!”
經曆了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吳傳梅第二天早上就過來看父親了,耀中耀華還有點怕生,直往惠美奶奶的身後躲。
吳傳梅問:“爸呢?”
吳小年決定不破壞妹妹的心情:“小梅,先坐下,坐下說話。”
董麗娜推出了兩個孩子:“耀中,耀華,叫姑姑!姑姑是歌唱家呢!”
耀中耀華紅了臉小聲地叫:“姑姑!”
吳傳梅高興地掏出了兩個小紅包:“來,姑姑給你們的!”
惠美教孩子道:“快謝謝姑姑。”
耀中耀華怯怯地接過了紅包。
吳傳梅又拿出一張全家福的照片:“哥,這是給爸的。你看,這中間是爺爺,這是媽,這是傳江哥,這是傳山哥,這是我……”
吳小年這才說:“小梅,爸已走了,回台灣了。謝謝你,這張照片我一定親手轉交給爸爸,他會看到的。麗娜,把爸留下的那個信封拿來。”
董麗娜拿過一個大信封,吳小年說:“小梅,這個信封裏的錢和一副玉手鐲,是爸留下讓你帶回去給媽的。這條項鏈是嫂子我送你的,這兩枚鑽戒是惠美媽媽送你和小紅妹妹的。”
吳傳梅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嫂子!謝謝惠美媽媽。”
惠美含笑道:“不謝,不謝。小梅,來,讓惠美媽媽給你把項鏈和鑽戒戴上。”
耀中耀華拍著手又笑又嚷:“姑姑好漂亮!姑姑好漂亮!”
吳傳梅再次表示感謝和歉意:“惠美媽媽,謝謝您。昨天的事……對不起!”
惠美把吳傳梅摟進了懷裏:“小梅,過去了,別說了!”
董麗娜牽起了吳傳梅的手:“哎喲,小梅,你怎麼長得這麼白?你小年哥哥喝美國牛奶也白不起來啊!”
吳傳梅說:“小年哥哥呀是天柱伯伯生的,天柱伯伯在當公安局長的時候,人們都叫他黑包公!”
吳小年一臉的陽光:“男子漢黑點好。耀中,你應該像爸一樣,不要長得像姑姑啊!”
耀華嚷道:“我要長得像姑姑!”
吳傳梅高興地抱起了耀華:“你呀,現在就是個小美人坯子,長大了不得了啊!哎,哥,爸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他生我的氣了?”
吳小年平靜地說:“小梅,對你實說了吧,爸在軍界服務,有公職身份,他這次私自出境會親違反了紀律,台灣派人來把爸押回去了……”
吳傳梅頓時淚水盈眶:“爸被他們押回去了?爸,昨天女兒不該……女兒不孝啊……”
吳小年說:“小梅,別難過,爸跟富昌叔叔在一起,出不了什麼大事情。爸臨走時說了,一定要回去看媽和你,還有傳江,傳山和天柱爸爸,念慈媽媽……”
吳傳梅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爸,別時容易見時難,我們幾時才能再見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