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小橋(1 / 1)

故鄉的小橋

很早很早就看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偏僻閉塞的村子裏,有一條小河,村裏小學的一位老師天天到小河邊接送自己的學生,數年如一日。

故鄉也有條不太寬的小河,我和小夥伴們上學也必須經過這條小河。可是,我們卻沒有故事中的小夥伴們幸運——沒有老師天天到小河邊接送我們。聽大人們說,還有一小學生從河上唯一的橋上掉下去淹死了。

記得上小學的前一天晚上,父母叮囑自己的不是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而是“每天過河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並且還帶了一臉的擔憂和不安。

父母的話並未在我心裏留下多大漣漪,第二天,天剛露出一張白淨的臉,大地仿佛還睡意蒙矓,被喜悅興奮好奇困擾了一個晚上的小夥伴們吆三喝四,嘰嘰喳喳的一蹦一跳向村裏小學走去。

一條小河如蛇樣穿行於全村,河水如夢般靜靜地安閑地躺在河床,顯得是那樣深邃而又幽遠。河上,唯一的橋也沉靜地橫架在河麵。那是怎樣一座“橋”!三兩根未經任何修斫的原木,貫於河的兩岸,原木相互間誰怕挨著誰似的,排得開開的,它們中間,稀稀疏疏毫無規則地釘著一些木條。大概是為了防止河水暴漲時將橋衝走,大人們把橋基用土築得高高的,橋便顫巍巍地懸在河的上麵。

這就是全村人耕田種地、走親訪友、買鹽看病、讀書上街來來往往的橋麼?

小夥伴們呆呆地愣在了河邊,一會兒望望河對岸不遠處露出了房屋的一角的學校,一會兒看看那橫在自己眼前的顫巍巍,似乎略有動彈便會訇然入水的小橋。

不知誰“嗚嗚”地哭起來,接著大夥兒哭成一片。

一位小夥伴罵了一句,哭哭啼啼地往回走。一個、兩個、三個……隻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小河邊暗自流淚。

初秋的晨風輕輕地吹拂,河麵泛起微微粼波,太陽已經爬得高高的,她徹底地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河邊走來一位老人,他肩上扛著一把鋤頭,手裏提著一隻竹筐。老人走到橋頭,看看我:“小朋友,你哭什麼?”

望著陌生的老爺爺,我怯生生的,隻顧低頭擦眼淚。

“不敢過河?”老人又問。

我依然沒有吭聲。

“來,我教你過。”老人放下農具,彎下腰,兩手觸地,手腳並用,向橋上“走”去。

“就這樣過,就這樣過。”

老人過了河,又用同樣的方式回來。

老人上前拉我,“來,學我的樣子,往前走!”老人邊拉邊說。

看到老人在橋上那橋搖晃晃的樣兒,我突然想起大人們講的有人從橋上掉下去淹死的事,我拚命地往後退。

“來,我再教你一次,手抓前麵,手腳並用,一下子就過去了。”老人又一個來回。

我還是不敢。

“來,這樣走!”老人做出嬰兒爬行狀,雙手著地,雙膝跪在橋麵,向橋對麵爬去。到橋的中央,老人故意用力搖晃橋,小橋劇烈的晃動。返回時,老人又用力搖晃,一邊搖一邊看著我:“看,不會掉下去的。”

我仍是心驚膽戰,不敢挪動腳步。

老人一把拽過我,有些恨恨地說:“來跟我一起過。你連一座小橋都不敢過,將來還能做什麼!”

或許是老人的真誠打動了我,或許是老人的話激發了我,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跟在老人身後,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學著老人的樣子哆哆嗦嗦地向對岸“走”。

終於到了對岸。老人站直身子,伸伸腰,兩手用力捶捶,再拍拍滿是泥土的褲腿。“這不過來了?今後就這麼過!”說完,三步並成兩步回到對岸取自己的農具。

我默默地望著老人的背影,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任自己的心怦怦地跳。

此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小夥伴們來去學校都由大人們輪流接送。而我,堅持學著老人教我的姿勢過橋,不久也像大人那樣,抬著頭,挺著胸,大步流星地在橋上來去自如。

如今,那小橋已經被鋼筋水泥橋取代,來來去去的人們或步行,或騎車,或乘車,往返自如,神情悠閑,安然自得。但那三兩根樹木搭成的顫巍巍的橋卻永遠搖晃在我的記憶裏,那在橋上手腳並用“走”來“走”去的老人的形象永遠銘刻在我的記憶中,老人的“你連一座小橋都不敢過,將來還能做什麼?”的話更是永遠永遠縈繞在我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