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Sven(2 / 3)

“恐怕情況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麼樂觀了,她現在喝不下任何東西。”那個被叫做諾婭的女孩回答。Sven驚訝地發現她的樣貌和Lina竟然有些相像——她們都有一頭濃密的紅色長發和大眼睛,但是眼前的這個女孩比Lina看起來更成熟。她穿著破舊但是很幹淨的灰色棉布袍,一條白色的絲帶將她的紅發紮成馬尾。她和這裏其他的女人一樣,身材消瘦,臉色蒼白。讓人印象最深的是她母鹿般的眸子,每當她注視你的時候,一切恐懼和不安都不複存在。

“她在咳嗽?”拉齊問。

“是的,而且咳嗽的很厲害,”諾婭憂心忡忡地說,Sven發現自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她真的很像Lina,就連擔憂的樣子都如此的相似,“可能是傷風,但我說不準。艾瑪爾快要急瘋了,她一直在哭,真希望我能為她做些什麼。”

“看來這些酒還是有用武之地的,”Gondar清了清嗓子,可惜沒能引起諾婭的注意,“我們可以給艾瑪爾喝。”

走私者之家的每個房間都很簡陋,由於洞穴內沒有陽光,他們隻能用火把和油燈照明。“但是諾婭堅持說劣質燃料對病人的病情很不利,因此他們在病房裏使用有熏香的油燈。”Gondar小聲對他解釋道。走進病房之前,Sven便聞到了一陣淡淡的玫瑰花的熏香氣味。接著他們聽到了一個女人嚶嚶的哭聲。

這個病房比Sven所見過的其他石室都要大,有人在石壁上塗了一些白色的漆,這讓整個房間顯得幹淨整潔。房間中並排擺放著十二張床,除了最裏麵的那張床之外,其他床上都有人。那個哭泣的女人就坐在倒數第二張床旁。

“艾瑪爾,她還好嗎?”諾婭快步走上前,輕聲問。

“諾婭小姐,”那個女人抬起頭,她的臉上全是淚水,眼睛又紅又腫,“她從剛才開始就不再哭鬧了。”

“不再哭鬧了?”諾婭從Gondar那裏接過催眠酒,“她睡著了嗎?”

“我……我不確定,但我覺得她是睡著了。”艾瑪爾泣不成聲地問,“她會死嗎?”

“我會盡力救她的,”諾婭垂下了視線,眼中的哀傷再次讓Sven想起了Lina,“先讓她喝點酒,斐娜調製的,裏麵加了香料和草藥。”她將酒倒進床頭櫃上的木碗裏,隨後動作溫柔地從艾瑪爾懷裏接過她的女兒。這個小女孩大概六七歲,她長著一頭本該漂亮的金發,然而此時卻顯得如同稻草般枯黃。

可剛剛喝下酒,女孩便開始咳嗽,又將大部分都吐了出來。“她的呼吸不暢,”諾婭神色凝重地說,“一些雪椰花的奶也許能讓她舒服一些,但是對這樣虛弱的孩子……我甚至不敢想象萬一劑量用多了會發生什麼。”

“讓我來,”Sven上前一步,雖然他沒有把握,但為了眼前的這個女孩他必須試一試,“我是個聖騎士。”

“聖騎士?”拉齊相當驚訝,“你什麼時候和聖騎士成為好朋友了,賞金獵人?”

“是不是聖騎士並非重點,”Gondar聳聳肩,“重要的是他被通緝了。”

“一個聖騎士為什麼會被通緝?”諾婭神色平靜地指出,不像質問,倒像是苛責,“你做了什麼壞事嗎?”

“如果我知道他為什麼被通緝,我會很樂意和大家分享的。”Gondar說,“可惜連我也不清楚,突然有一天,賞金獵人協會的高額懸賞名單上就有了他的名字和畫像。這可真夠倒黴的,不是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被通緝,”Sven回答,“但我對聖光起誓,我會努力救這個女孩。”他誠懇地說,“請讓我試一試。”

“好吧,我把她托付給您了,尖耳朵的聖騎士先生,”諾婭盯著他看了好久,最後才小心地將懷裏的女孩放在床上,接著扶起不聽哭泣的艾瑪爾走到一旁,“請您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還有自己發下的誓言。”

我盡量不辜負你。Sven心想。還有曾經發下的誓言。我將不再消沉,不再迷惘,聖光將會指引我的道路。Purist,如果你能知道這一切,請幫助我。他摘下手套走上前,女孩的胸口正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她太過虛弱,以至於不能哭泣。

每個人都可以擁有聖光之力,因為諸神對世間萬物都是公平的。他回憶著導師的話。而聖騎士需要做的,隻是向聖光之神祈求恩賜。

“聖光天使夏琪爾,”你們可以忽略晨禱,也可以不以聖光之名而戰,“如果您聽到我的祈禱,請賜予這個女孩生命之光。”但是你們必須為了保護他人而禱告,“她的生命之路剛剛起步,不該就此終結。”

然而過了好久,卻什麼也沒發生。

他失敗了,Sven心灰意冷地想到,他從未成功過。自從他離開聖光教堂之後,便再也沒有成功的召喚一丁點神跡。他從未相信過導師的話,因為他不認為聖光對所有人都公平,否則為什麼他的母親還會死去?為什麼Lina死了,而Darchrow還活著?

突然,一陣柔和的白光將他包裹起來。Sven抬起手擋在眼前,依稀看到一個身影正朝他走來。這裏不再是走私者之家裏陰暗的洞穴,這裏沒有病床,沒有哭泣的母親,也沒有昏迷的女孩。

這裏除了純白色的光之外什麼都沒有。

接著,那個身影走到了他的麵前,一名他生平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正在對他微笑。

“我一直在等你,從很久以前,”她開口道,不知為什麼,Sven覺得她似曾相識,“悲傷和痛苦讓你成長了,孩子。”

她有著一對潔白無暇,仿佛由萬千花瓣組成的翅膀。當她再次微笑的時候,Sven想起了她的身份。“夏琪爾,”他聲音嘶啞地說,“是你帶走了Purist。”

“他正在長眠,”她聲音輕柔,從容不迫地說,“他為了一個高尚的目標而死,因此理應在聖光之地享受安眠。”

“他們說隻有在死前才能見到你,”Sven發現自己變得異常笨拙,仿佛一切事物在她純淨的美麗麵前都變得醜陋不堪,“這意味著,我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嗎?”

“並非如此,”她嘴角微揚,清澈的雙眼仿佛正在凝視他的內心,“雖然聖光教堂的導師是這樣告訴你的。其實,在每個聖騎士的一生中,最多有可能見到我三次。第一次,是他獲得真正的聖光之力時;第二次,是他為高尚的目的而死時,”說到這裏,她的眼神黯淡下去,“第三次,是他的靈魂將要接受聖光的審判時。我很遺憾,一個聖光的信徒已經離他的第三次神啟不遠了。”

“你說的是聖光之歌Abaddon。”Sven想起了Mogul講過的故事,“他還活著?”

“是的,他還活著,”夏琪爾說,“可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無論他怎樣掙紮,都不會改變結果……你也一樣,Sven。”她伸出一隻纖長的手,“從你開始相信聖光,並虔誠地祈禱時起,你的宿命之輪就已然開始轉動。你將獲得聖光的力量,那力量無比強大,也無比危險。隻有意誌堅定,心靈純潔的人才有資格使用。”那一刹那,她顯得無比威嚴,“一旦接受了它,你也將同時肩負起神聖而危險的使命。”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護,至死方休。”Sven抽出巨劍刺於腳下,接著單膝跪倒,“我將不再仇恨,不再恐懼。我將不爭榮寵,不畏死亡。”這誓詞,他曾在無人的夜晚獨自默念過無數次。即使在夢中,他也不曾忘記,“我將成為懲罰罪惡的利刃,保護弱者的堅盾,抵禦黑暗的烈焰,破曉黎明的晨曦。我將我的劍置於聖光之下,願神祝福它永遠鋒銳。在我倒下之前,我和它將為這誓言而戰。除非它的主人低頭,否則它將永不折斷。”

“從現在起,你成為真正的聖騎士了。”聖光天使將手置於他的額前,一股溫暖的力量流遍他的全身,“從現在起,聖光之力馭於你手,騎士使命落於你肩。”接著她的手劃過巨劍的劍刃,“願你的劍刃永遠鋒銳,‘正義’為其名。”

他的巨劍開始變化。魔鐵由黑色變成了半透明的白金色,猶如在晨曦照射下的雲;劍上的裝飾花紋變成了聖光的符文,隨著他體內力量的波動閃爍。“勇氣為刃,信念為盾。”她收回手,接著身型開始漸漸模糊。“願你能夠守護自己珍愛的一切,願你的榮譽和驕傲永不彎折。”

一陣炫目的光芒之後,他又回到了昏暗的洞穴裏。然而眼前的女孩已經蘇醒,她看上去不再痛苦,此時正睜大雙眼凝視著他。

“是聖光,”拉齊嘶聲說,“是真正的治愈之力,他的確是個聖騎士。”

艾瑪爾爆發出更大的哭聲,然而這次卻是喜極而泣。她緊緊抱住女兒,“諸神慈悲,”她的聲音在淚水中顫抖,“諸神慈悲。”

“看來我們得對您放尊重點了,聖騎士大人,”賞金獵人對著Sven誇張地鞠了一躬,嘴角咧到了耳根,“您介意讓我們這些卑微的平民追隨您嗎,價值三百金幣藍皮膚尖耳朵的聖騎士大人?”

“別再嘲弄他了,Gondar,”諾婭走上來替他解圍,“他剛剛救了那個女孩,與那些道貌岸然的‘聖騎士大人’不同。”

“希望如此,否則我擔心他無法忍受和我這樣的通緝犯在一起,”Gondar促狹地眨了眨眼睛,“畢竟我的懸賞可比他高了一百金幣呐。”

然而對Sven來說,這一切卻讓他高興不起來。他想起了Lina的死,如果他更早一些得到治愈之力,肯定可以救她。為什麼?這殘酷的命運,真是早已注定了嗎?他想到夏琪爾的話,“悲傷和苦難讓你成長”,如果他已經成長了,那就讓這悲傷和苦難永遠結束吧。

“這值晨星港情報的價,”拉齊嘶聲說,“跟我來吧,我想我知道誰能告訴你們那裏的消息。最近一陣子那裏被天災軍團封鎖了,除了走私船之外,其他的船休想出海。”

他們告別了那對母女和繼續照顧病人的諾婭小姐,接著離開了散發著玫瑰花香的昏暗的病房。

“我還要用你的烏鴉送封信,”Gondar邊走邊說,“Furion好久沒給我寫信了,或許他也知道一些關於晨星港的消息。”

“我也要寫信,”Sven說,“寫給Davion,我該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

“Davion?”賞金獵人突然狐疑地轉過身。“哪個Davion?”

“希望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Davion。”Sven由衷地說。

“很遺憾,我覺得我們所說的是同一個,”Gondar快樂地說,“我認識的那個Davion剛好也加入了近衛軍團,說起——”

他的話突然中斷,臉上的笑意迅速消失。“出事了,”這一次,賞金獵人嚴肅的好像另一個人,“我們出來的太久,科爾格的酒館被第二公會的法師盯上了。”

“第二公會?”Sven很少見到他如此緊張,猜到這次的情況肯定非同一般。“你怎麼知道的?”

“是的,第二公會,海妖之眼。我們必須立刻回去,我擔心那位黑暗精靈小姐的安全。”賞金獵人臉上再次掛上微笑,但是眼中卻沒有笑意了,“下次再來聽你的消息,拉齊。替我同拉曼達小姐道個歉,我可是真心喜歡她做的食物呀。”

“小心點,”半巨魔齜了齜牙,“這次你肯定惹上大(和諧)麻煩了。”

他們從原路離開了走私者之家,男孩謝爾將他們送出隧道,之後關上了暗門。Gondar意外地變得沉默不語,顯得心事重重。Sven並不知道第二公會到底有多危險,可他也意識到了眼下情況的糟糕。他們先是被第一公會的探子跟蹤,之後又被第二公會的人找到了藏身之處。毫無疑問,那些家夥是衝著他來的。

他不確定盜賊是否有榮譽感,但他猜測多半沒有。假如那些人以Traxex和Raigor的生命作為要挾,他還有的選擇嗎?究竟是誰通緝了他?三百個金幣,他真的值那麼多錢嗎?

回去的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然而當他們來到科爾格的小酒館外時,Gondar卻將差點走出小巷的Sven拉了回來,“六個,”賞金獵人壓低聲音說,“紅袍侍衛,真難以想象,是城主的人。”

“我還以為是盜賊公會在找我們的麻煩,”Sven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酒館的門口,六名身披紅色鬥篷的城市衛兵正嚴陣以待,“可假如是城主的人,我們還需要擔心什麼?”

“這正是我們需要擔心的,”Gondar神色凝重地說,“想想看,假如盜賊公會的人和城主的紅袍侍衛同時出現在我們的藏身之處,他們難道應該相安無事嗎?”

“你認為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Sven順著他的引導說下去。

“比這更糟,”賞金獵人回答,“我擔心發生了一些非常嚴重的事,導致他不得不對我們攤牌。如果城主和盜賊公會之間存在某種協議,他絕對不希望這樣的關係被其他人知道。”他抽出手裏劍把玩了一會,接著塞回腰間的口袋裏,“可看看現在,他簡直就是在告訴我們一切,這太不正常了,我覺得城主打算把我們強行拉近他的陣營裏。”

“我們必須進去,Traxex和Raigor還在裏麵,”Sven上前一步,走出小巷。紅袍衛士看到他的出現,立刻舉起了長槍。“我沒有敵意。”Sven高舉雙手,大聲說。此時此刻,他隻能希望城主的手下不會濫殺無辜。

“他說他沒有敵意,”一個紅袍侍衛笑著說,“你們聽到了嗎?”

“我們六個,而你隻有一個,”另一個紅袍侍衛也笑了,“看來你沒有敵意真是件幸運的事啊——”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一把鋒利的彎刀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說得好,這的確算是你們走運,”Gondar冷聲說,Sven發現他已經戴上了一張醜陋的麵具,“可惜你們數錯了人,我們有兩個。”

一個人認出了他,“是他,”說話的紅袍侍衛立刻放下了武器,“別白費力氣了,我們打不過他,獵金者的毒鏢從不失手。”他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也照他的樣子做,接著轉向Gondar,“你要找的人在裏麵,你的朋友們都沒受到傷害。”

“很好,看來某些時候有點壞名聲也不錯,”Gondar醜陋的假麵露出了微笑,這讓Sven不寒而栗。突然之間,他為Gondar是自己的盟友而感到慶幸,“我們走,小子。”賞金獵人從紅袍侍衛的脖子上撤下匕首,接著帶頭走進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