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Akasha(1 / 3)

Akasha她又做了噩夢。

那是個紅色的夢,其中有鮮血、火焰以及猩紅色的旗幟;除此之外,還有那些數量眾多、難以名狀的影子。在夢裏,她緩步穿過一個又一個漆黑的房間,耳畔回響著垂死者痛苦的尖叫和殺戮者興奮的呼喊。夢的最後,她像過去那樣落入深淵。一個噩夢,一如既往。

然而痛苦之女很久以前就學會了如何忽視夢境裏的恐怖——否則她早就瘋了。

由於靠近森林,洞穴又潮又冷,清晨時更是陰寒的無法忍受。她總共穿了兩層內衣,一套貼身黑色鹿皮衣,外罩羊毛衫,最外麵是厚厚的羊毛鬥篷。昨晚休息時,她穿著全部的衣服鑽進了毛毯裏——盡管如此,醒來時身體還是凍得僵硬。火早已熄滅,她也沒有費神照看。畢竟沒有火她不會凍死,但若是睡眠不足……惡魔的營地裏遠比天災軍團的城堡危險幾百倍。

在北方,雪是一種奇怪的事物,就像一個悄無聲息卻無比致命的女人,一個小小的鬆懈便可能讓旅行者送命。為此她特意睡在洞穴的深處,以免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埋在雪裏。Akasha像隻貓般優雅地伸了個懶腰,接著靈巧地滑出毯子,開始整理背包。生前的她是個優秀的遊俠,永遠是隊伍中最早醒來、第一個上路的那個。有些習慣是死後也無法改變的。

她知道此時天還沒亮,但保險起見最好立刻出發。為了節省時間,她沒有費心殺掉冰血要塞裏所有擅長追蹤的斥候——那些男性大多盲目的像狗,隻會循著味道四處跑,根本構不成威脅——但如果Balanar親自來追她,Akasha不知道自己能否從他手上溜走。

可她別無選擇,夜魔最近幾乎不睡,一直保持著警覺。自從她下定決心做這件事以來,便再也找不到刺殺他的機會。

或許我該勸他跟我一起走。Akasha走出洞穴,踏上雪地時心想。我們兩個可以各取所需,而賈瑟恩大人會樂意接納兩個熟悉天災軍團的人。惡魔領主們不缺軍隊,也不缺魔法師,但他們迫切地需要了解天災軍團在東穀的防禦情況。至少“斷角”圖爾·格羅斯是這麼告訴她的。

想起“斷角”,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那個扼死使者向來脾氣暴躁,沒什麼耐性。他的隨從曾經私下告訴Akasha,“斷角”是賈瑟恩大人麾下的軍官之一,然而一個不怎麼聰明的玩笑讓他丟掉了自己額頭上的魔角。作為一個高等魔族,魔角受損是最大的恥辱,因此他從那之後便一直穿帶兜帽的鬥篷。可至少半個軍隊的士兵們都知道他遮遮掩掩的原因,士兵們私底下給他起了個外號,就連“斷角”自己的隨從也偷偷用外號稱呼他。

但若有人蠢到當麵叫他“斷角”,大概就隻剩下幾秒鍾可活了。Akasha沒有親眼見過扼死使者怎麼殺人,不知道死者的屍體會是一番怎樣的情景?她隨即起了第一次會麵時那個被烤焦的天災斥候,當時“斷角”的兩個隨從連眼睛都沒眨,似乎早就對此司空見慣——於是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由於馬匹會在雪地中留下蹄印,因此在離開冰血要塞時Akasha沒有騎馬。更何況她也沒有能打開那些附了魔法的鐵門的鑰匙,若是帶著坐騎說不定此時還沒越過冰牆呢。獨自上路最合適,她心想,沒有累贅,也沒有被出賣的危險。每多一個人知道她的計劃,被出賣的風險就會增加一倍。雖然她名義上仍然是天災軍團的代理城主,但最近的一段時間內,她的權力幾乎被剝奪一空。而關於這一點,某些居心叵測的人和她一樣心知肚明。

可倘若他們以為這就能讓她屈服,那就大錯特錯了。痛苦之女從沒屈服過,即使是巫妖王,即使是賴以維持力量的魔法的誘惑……她想起了自己複生後的第一個男人。那是個年輕的死靈法師學徒,Rotund‘jere派他來照料剛剛複活的Akasha。那男孩長了一頭細碎的銀發,眼睛是湖水的顏色,雖然不及Abaddon一半英俊,卻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些許Abaddon的影子。最重要的是,他的精力充沛,足夠讓她滿意。康複期間,他每天都能滿足她的要求。

然而這種關係沒有持續太久,有一天夜裏她從惡夢中驚醒,男孩正在她身旁熟睡。月光照在他慵懶的銀發上,勾出Abaddon的側臉。那一刻,他們實在太像了,以至於讓她無法容忍,當即割了他的喉嚨。

那是好多年以前了。她一邊沿著樹林向西,一邊想。在那之後,她又找了許許多多的替代品,大多是法師學徒,少數是哀靈。他們爭先恐後地追求她的恩寵,就像一群盲目狂熱的信徒,渴望證明自己。她的確給了他們每個人相同的機會,一人一次,不多也不少。然而那些追求者之中,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她想起Abaddon……亮銀色的軟發,還有藍寶石般的眼眸。那張曾經在她的夢裏出現多次的麵龐,漸漸化為影子,最終隻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自從惡魔大軍重新占領寒霜森林以來,這裏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活物。一路上,她總共遇到過兩片被燒毀的小樹林,一個幹涸的湖,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有硫磺氣味的小溪。途徑先民雪丘時,她發現自己第一次同惡魔會麵的鏡子森林已經徹底融化。失去了冰層外衣的樹林猶如一個褪去華服和靚妝的醜陋女人,又黑又細的枯枝糾纏在一起,更多的樹已經被連根拔起,像屍體一樣躺在地上。

這意味著惡魔的營地就在不遠處。她踢了踢靴子上的雪,摘掉兜帽。惡魔斥候能在很遠的地方發現她,要是不想死的莫名其妙,最好表現出一點誠意。這是她從上一次會麵中學到的教訓。三個忠心耿耿的斥候陪著她前往鏡子森林,然而他們甚至沒能見到會麵的對象,便被惡魔的烈焰燒成灰燼。“這是個警告,女人。”扼死使者圖爾·格羅斯告訴她。“下次麵見偉大的惡魔時,你最好露出自己的臉。”

雖然是個蹩腳的警告,但Akasha很清楚輕視扼死使者的後果——這等同於直接反抗其背後的魔王。該死的Leoric,如果他聽從Akasha的指示協助冰血要塞的防守,那麼此時她根本不需要對惡魔躬首屈膝。

她曾抱著巨大的期望寫信給Leoric,之後又是Azgalor,甚至還給遠在西方的深冬港和恐怖之塔送去烏鴉。然而他們卻一個接一個的讓她失望——全都是些靠不住的男性。當獲得支援這條路被堵死後,Akasha又將希望寄托在殺戮和複生上。她計劃進攻月歌森林,但耗時太長,很可能無功而返,最終隻能放棄;對獠牙堡的進攻雖然取得了勝利,卻沒能收獲任何的屍體,Jah‘rakal似乎在事前已經猜出了她的意圖。

那是她最後一次主動而徒勞的嚐試,在獠牙堡返回冰血要塞的途中,她已經知道自己無路可選了。可她仍然不想放棄。她將最後的瘋狂的期望押在了Balanar身上,可他雖然拚盡全力,卻仍然沒能擊退惡魔。

直到昨晚,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別無選擇了。扼死使者給出的期限一天天臨近,她的掙紮也越發徒勞無功。她早該想到的,想要對巫妖王複仇,怎麼可能指望亡靈的軍隊?她需要更加強大的盟友……哪怕是主人,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