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ven
“流矢是混戰中最致命的,因為它們向來不分敵友。”彌林的教頭塞爾文爵士是個精瘦的男人,留著小胡子,頭發剃得精光。此時他手持塔盾,在Sven的麵前緩緩側移,“你從來不穿全套鎧甲上戰場,對不對?”
“是的,全套鎧甲太過沉重,影響腳步。”Sven點頭回答。
“說得好,這恰恰是關鍵所在。有很多比你偉大的戰士死於流矢,但更多的則被他們自己沉重的鎧甲壓死。”塞爾文爵士用未開鋒的長劍敲敲盾麵說,“因此我要教你的並非如何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那是人類的策略,對暗夜精靈而言太過遲鈍——我要教你如何憑借經驗更好的保護自己。現在,”他邊說邊扔下手中的塔盾,“來攻擊我。”
於是Sven壓低鈍劍衝上前,塞爾文爵士靈敏地閃到一旁,接著用手中的武器撥開Sven的劍。“你穿的像個人類,”他一邊反擊,一邊嘮叨個不停,“打起架來像個獸人,長得卻像個雜種。”他避開Sven的衝撞,然後用劍背拍中Sven的左臂,“這不行,這完全不行。那些聖騎士沒有教導過你如何戰鬥嗎?”
“我在戰鬥中學會的戰鬥技巧。”Sven氣喘籲籲地回答,剛剛那一下打的很重,他的左臂火辣辣的疼。他以為塞爾文爵士要停下來講話,於是垂下劍。不料對方卻快步上前,電光火石之間,他的右肩,肚子和左小腿各中一劍。Sven正麵朝下摔倒在地,臉上和身上占滿了雪。
“我說停了嗎,小子?”塞爾文爵士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我沒說停,你就不能停。戰鬥中也是這樣,你沒見過會停下來等你的敵人吧?”
這人雖然劍術不及Gondar的一半,但卻更難纏。Sven爬起來,彈彈身上的雪,“抱歉,大人。”他口齒不清地回答,剛剛跌倒的時候咬到了舌頭。
“以一個人類的標準而言,你做的不錯。能穿上這麼重的鎧甲,還能揮舞雙手劍,大多數偉大的聖騎士也都不過如此。”塞爾文爵士放下劍,接著坐在自己剛剛扔掉的塔盾上,“但那並不是最適合你的方式,暗夜精靈那些優雅如舞蹈的技巧才是你該學習的。告訴我,是誰教你像個獸人一樣戰鬥的?”
“一個老獸人,”Sven放下劍,“他一直試著激怒我,好讓我學會控製自己的憤怒和力量。我和一般的聖騎士不太一樣,通常隻有在發怒的時候才能引導聖光。”隻有一次,隻有那一次他在平靜的狀態下用聖光救活了一個小嬰兒。可之後無論Sven如何嚐試,卻再也不能借用聖光之力了。
“哦,是麼?難怪Gondar說你除了身強力壯之外一無是處。”塞爾文爵士露齒一笑,“不過別擔心,我訓練過很多很多暗夜精靈,也訓練過聖騎士。我有辦法讓你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戰鬥方式。不過他先前的教導很正確,你必須先學會控製自己的憤怒。”
“我沒法在訓練的時候發怒……而當我真正發怒的時候,不控製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Sven試著解釋,“有些時候同伴陷入危險,我就顧不上控製了自己了,打贏才是最重要的。”
賽文爵士不喜歡他的理由,“你在找借口,小子,”他齜著牙,一邊用鈍劍敲打自己屁股底下的塔盾一邊說,“你是個暗夜精靈,也是個聖騎士,卻絕非野蠻人。獸人用憤怒驅使自己戰鬥的確有他們的理由,但那並不適合你。你以為你能像個獸人那樣皮糙肉厚嗎?我聽說恐怖之塔有個獸人將軍,在某一次的戰鬥中,他的身上插了好幾十支箭,但他還是帶著手下撕破了敵人的陣線,沐浴在敵人的鮮血中。你能像他那樣堅韌不屈嗎?”
Sven搖搖頭,“不,”他回答,“我沒法像個獸人一樣頑強。”
“這就對了,所以你也不能像個獸人一樣戰鬥。否則遲早有一天,你會害死自己,更糟糕的情況是,你還可能連累同伴一起死。”塞爾文爵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去洗個澡,今晚索拉姆大人要同你們共進晚餐。”
Sven吃了一驚。“我以為他還沒原諒我們。”
“他確實還沒有,”塞爾文爵士聳聳肩,“但索拉姆大人向來擅長把握局勢,石像鬼斥候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因此他很清楚如今聯手對抗惡魔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是你,在宴會上就會絕口不提城主的事,專心考慮如何與惡魔戰鬥。”
“那些怪物兵臨城下了嗎?”
“還沒有,但也快了。你的牛頭人朋友幹得不錯,他把……他把大地弄的裂開了一道口子,那些惡魔不得不另尋他路。可惜穀地足夠寬闊,他們遲早能通過裂口。而在那之後,他們隻需逆河而上便能抵達彌林……如果我們足夠幸運,到時候或許能控製住城內的盜賊公會。否則就隻有諸神才知道結局會如何了。”他輕歎一聲,搖了搖頭,“去吧,小子,你準備的時間不太多了。”
仆人大多忙於製備索拉姆的晚宴,因此浴室中空無一人。Sven將換洗的幹淨衣服放在架子上,先在溫水池中洗淨身上的汗水,之後找到浴室中最大的石浴缸,脫光衣服泡進熱水裏。水溫有些燙,但在渾身酸痛的時候泡起來很舒服。他閉上雙眼,將腦袋以下的所有部分都浸在熱水裏,默默整理著思緒。
Raigor死了,Traxex終日為他哀悼,Gondar每天四處奔波,拉齊則回到了走私者之家中照顧他的人。唯有Sven無事可做。於是他找到彌林的城市衛隊,想要同他們一起訓練。
然而,校場中幾乎沒人信任他,那些新兵們都不願接近他。於是他隻好等訓練結束之後再單獨向塞爾文爵士請教,好在對方樂意幫忙。他手下有幾百名剛剛征集入伍的新兵,他們來自外城區,大多是孤兒,有些則是被盜賊公會燒毀了房屋,變得一無所有。索拉姆盡量為失去家園的平民們提供庇護,然而內城太小,難民則咒罵他的吝嗇。
平心而論,索拉姆做的夠多了。他派出城市衛隊清理了內城牆附近的垃圾堆,空出來供難民居住;他還將城內貯藏過冬的食物分給難民(雖然對大家而言實在太少);他還派紅袍子日日夜夜沿牆巡邏,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可盡管做了這麼多,索拉姆仍然得不到讚揚。由於內城的空間有限,隻有五分之一的難民可以得到庇護,其他難民仍然留在內牆之外,受盜賊公會的控製。據說沙克羅德公會已經正式同第三公會開戰,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戰士和平民死去,十幾座房屋被點燃。死者的屍體被拋進未結冰的運河裏,順水漂到城外,交由烏鴉享用。
索拉姆派出使者要求談判,然而沙克羅德公會卻殺死使者,將屍體裝進袋子拋回內牆中。他們將回信刻在了死者的背上,用鋒利的匕首劃出無數血肉模糊的細小傷口。第三公會的回複不如第一公會那樣殘忍,但卻同樣不盡人意。他們沒有拒絕索拉姆的提議,但也沒有答應。使者在第三公會逗留了兩天,回來時仍然兩手空空。
Sven不知道索拉姆是否清楚沙克羅德公會已同惡魔結為了同盟,知道此事的隻有Gondar和Sven兩個人。當他們回到城內時,Gondar私下裏要求Sven保持緘默,而Sven決定照他說的做。
他爬出浴缸,用硬毛巾擦幹身體,換上幹淨的衣服。離開充滿溫暖蒸汽的房間後,周圍的空氣變得冰冷而刺痛,冷風從破裂的窗子吹進來,凍得他瑟瑟發抖。Sven猜測離晚宴的時間還早,於是便繞了遠路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