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姆是席間唯一沒有笑的人。在做完介紹之後,他便沒再多說一個字。Sven懷疑他根本就是個不會真心露出笑容的人。Gondar說過,索拉姆是個徹頭徹尾的泰塔瑞亞巫師,守舊、迂腐、不苟言笑,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很多疑。但比起那些巫師,索拉姆也有自己的優點,比如重榮譽……以及公正。但不管他是個多麼優秀的人,此時此刻都沒有表現出來。
晚宴持續了很久,菜色換了一盤又一盤。由於用餐者很少,而且此時城中的食物很緊張,因此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幾乎隻夠每人各品嚐一口。Sven認為這是個明智的做法,即不失禮節,同時也不會為自己帶來太多的負擔。Rylai帶來的九百名珍珠騎士如今已經在城堡中安頓,這意味著他們多了九百名可以依靠的戰士,然而也多了九百張吃飯的嘴和九百匹需要喂養照料的馬……當然他們的確帶來了一些食物,但誰知道圍城會持續多久呢?
最終索拉姆率先離席,他對在座各位貴族道歉,宣稱自己身體不適,之後便匆匆離開。維爾斯特爵士在他之後離開,接著是林爾德夫人。她臨走時親吻了Rylai的臉頰,並要求她一定要見見自己的兒子,領主之女微笑著答應。
之後剩下他們四個人獨處,氣氛突然變得沉默而尷尬。Sven剛想說些什麼,便被Traxex一把拉住。“我們喝醉了,”她氣喘籲籲地說,呼吸中帶著紅酒的氣味,“你可以送我回房間嗎,Sven?”
當然,除了我還能是誰呢?“如你所願。”Sven點點頭,接著扶她離開位子。Traxex醉的站不穩腳,好幾次不得不靠在Sven的身上才勉強維持平衡。當他們艱難地離開宴會廳後,Sven讓她靠在門外的柱子上,自己回去關門。
然而黑暗精靈卻笑著抓住他的手,“我沒醉,”她撫了撫額頭,撥開擋住雙眼的銀發,壓低聲音說,“你看不出來嗎?”
“我隻看到你搖搖晃晃的站不穩,”Sven關上宴會廳的門,“你為什麼要假裝醉了?”
“必須留下他們兩個人獨處,我們才能搞清楚Gondar和她的關係。”Traxex神秘地笑了笑,“Rylai和我說了很多小秘密,比如她手下的騎士中有好幾個對她心存愛慕,還有林爾德夫人的兒子是個粗魯的年輕人等等……但關於Gondar的秘密,她卻一點也沒有說。她看起來是個舉止優雅無可挑剔的淑女……當然實際上也是這樣,隻是不像表麵那樣單純。”
“所以你開始好奇她和Gondar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Sven憶起先前在囚徒塔的下水道裏聽到的隻言片語,“她為了Gondar解除了婚約……人們看到Gondar在她的閨房裏。”
“她看起來不像是那樣的人啊。”Traxex張大了嘴,驚訝地說。她的嘴唇很豐滿,紅酒讓它變得更加鮮紅。Sven有些不自在地望向別處。最近他總是遇到這些尷尬的事,每次都會臉紅,然而Traxex卻好像渾然不覺。“好了,跟我仔細說說,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的並不多……”Sven努力回想,“在布爾德港,有許多貴族的兒子向她求婚,但Rylai卻一個也沒有接受。然後……然後有一天半個城的貴族撞見她在自己的閨房中和Gondar私會,於是她的追求者們紛紛放棄,她的婚約也被解除。”
“這麼說,Gondar毀了她的生活。”Traxex若有所思地說,“Gondar或許認為自己配不上一個貴族千金,因此才選擇逃避。一定是這樣的。”她自信滿滿地錘了一下手掌。
Sven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懷疑Traxex可能真的醉了。黑暗精靈輕手輕腳地湊到門邊,接著將耳朵貼在木門上,“我們必須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她用口型告訴Sven,“Gondar是朋友,我們得幫他。”
Sven苦笑著走上前,想要拉走Traxex,將她送回房間,然而Rylai的聲音卻突然傳了出來。“……為什麼?”她質問道,語調一如既往地優雅,但卻沒能控製住音量,“我好不容易才說服父親,讓他同意……讓他同意撤回通緝令。為什麼?”
“抱歉,Rylai,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賞金獵人回答,聽起來他晚餐根本一點也沒動過,“你是個貴族長女,將來有一天會繼承布爾德港,而我卻是個一無是處的小混混。”
“你保護了我,Gondar,你忘了嗎?那年,我剛剛從學院回家,便得知父親已經為我選好了結婚的對象,甚至連婚約和聘禮都準備好了。你能想象我當時的感受嗎?”她說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恐怕早就和克萊姆家的男孩結婚了,那個養了四個情婦的烏萊·克萊姆。”
“我幫你並非為了贏取你的芳心……事實上,我至今仍然難以相信你竟然當真了——”
“我愛你啊。”她震驚地打斷他,“你怎麼能這樣說?”
“這是個錯誤,孩子,”Gondar柔聲安慰,“也許——”
“不許你叫我孩子!”她厲聲打斷他的話,“我要做你的妻子,即使你比我大也無所謂,即使你真的是個老頭子也無所謂。在家中的我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兒,而你釋放了我……是你,隻有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一生都會陷入黑暗。”
“你父親完全是為你好。”Gondar疲倦地指出。
“我明白,可他挑錯了人。克萊姆家的男孩不行,法琳恩家的也不行,海蘭普家的或許可以……如果他再年輕二十歲,我或許願意試著讓自己愛他。可對我來說,那些人全部加起來也不及你的一半重要。”她的聲音中帶著歇斯底裏和悲傷,“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有多麼愛你?難道非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聽著,孩子,在我說完前盡量別打斷。烏萊·克萊姆或許是個糟糕的丈夫,但他弟弟卻是個很好的男孩,年輕、強壯、富有正義感,而且他會溫柔地待你;法琳恩家的男孩或許不算英俊,但卻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人……至於海蘭普家的繼承人,他前妻已經死去了十年,膝下又無子可以繼承家業。如果你能為他產下子嗣,你們的孩子便能到半個布爾德港的財富。”Gondar指出,“他們都是很好的對象,你的父親很明智。”
“你瘋了嗎?我愛的是你。”她嘶聲說,“我聽父親的信使說到彌林的災難,立刻想到了你,於是我懇求他派我率領騎士前來支援,代替弟弟……來彌林的本該是瑞維爾,不是我。最終他禁不起我的軟磨硬泡才勉強同意。我率領珍珠騎士們馬不停蹄地趕來這裏,隻怕來不及救你。然而到了你的麵前,你卻將克萊姆、法琳恩和海蘭普家的男人推給我,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你愛我嗎,Gondar?回答我,快快說出那句話,否則我怕自己會痛苦地死去。噢,我的胸口好痛。”
沉默隻持續了片刻,之後Gondar的聲音打破了它。“我很抱歉,Rylai。”他說,“那不是愛,而且我們注定沒法在一起。你是個好姑娘,理應嫁給一個更好的人。”
“不,絕不,我隻要你。”她一字一頓地吐出這句話,之後推開椅子,快步走向宴會廳的大門。Sven和Traxex連忙離開木門,藏在拐角處的陰影裏。領主之女的臉上掛著淚水,她穿過門的時候用白皙的手腕輕輕抹去它們,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