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京劇院從建院起,一直到60年代前期,都是作為國家劇院出現的。如果數一數其中的名字,真可說是人才濟濟。首先,劇院領導的名就很響亮,梅蘭芳是首任院長,黨委書記馬少波兼副院長。在業務人員行列中,有作為著名編劇的翁偶虹、範鈞宏、呂瑞明,有著名導演阿甲、鄭亦秋,音樂方麵則有劉吉典。演員方麵更是陣容強大,除了一團的李、袁、葉、杜之外,二、三、四團同樣人才踴躍。
在那個時候,國家劇院的生產流水線是通暢的。每年新年伊始(或者是頭一年的歲尾),劇院領導便號召全院人員學習文件、認清形勢,然後對新戲的生產規劃提出建議。其中最主要的,還是組織藝術室的編劇、導演認真討論,因為編導大多在文化和政治水準上超過演員,對於國家的形勢以及藝術的任務,往往能從一個更高的角度取得認識。因此編導提出的設想,一般更容易符合上級要求。這樣做的一個基本精神,就是突出文學在京劇這門綜合藝術中的主導地位。編導提出的設想報到院部,經討論而批準。然後下達回藝術室,定人定時完成之。初稿完成,在藝術室範圍集體討論,然後個別人執筆修改。改畢,再度報到院部,然後組織有關演員(編導動筆時心中就有目標)參與討論。大多數情況,團裏的“角兒”隻是對劇本提一點加加減減的小意見;個別時候,本子才拿到排演場中邊排邊改。等最後排成了,劇院領導出麵組織審查演出,有時請國家領導人參加,有時請文藝界著名人士參加。等一切方麵都沒意見了,才開始正式公演。公演一般不會有什麼問題,贏得的隻是一片喝彩之聲。社會效益有了,錢也掙到了手。
突出文學,不等於放棄或排斥已有的舞台表演藝術。名伶也可以從自身藝術出發,提出想排一出什麼藝術樣式的新戲。劇院領導把這一意見拿到藝術室,請編導予以考慮研究。像李少春50年代末期提出,想排一出穿“青(黑)褶子”的文武老生戲,經翁偶虹反複琢磨,於是寫出了《響馬傳》,最後皆大歡喜。
回顧50年代國家劇院走過的道路,也不是沒有缺點的。比如,沒有培養出著名的團長,沒有培養出著名的劇場經理,也沒有培養出著名的京劇理論家和評論家。我以為,這都是時代造成的局限。因為50年代時,一方麵黨的威信很高,同時政治運動頻仍,包括名伶在內的京劇工作者,沒有誰敢翹尾巴。其次,50年代社會生活還處於封閉狀態,京劇的上座率很好,無須劇場經理多方張羅去組織觀眾。再次,既然京劇的供求已經平衡,那麼京劇就不必費大事去建立自己的劇種理論。更何況,當時整個社會隻提倡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作為一切行動的指南,根本不提理論的特殊性問題。在這種政治的大形勢下,理論上本來就落後於整個文藝界的梨園行,又怎麼能想到需要建設“自己的”理論隊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