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峰後山,傍水高亭之上,他迎風而立。遙望南天雲光嵐嵐,深邃的眼睛裏透出隱隱不安。
從宛丘山回來,將要一年,首陽山一切和往常一樣按部就班,然而他卻時常望著奔騰而去的層雲,眉頭深鎖。
他,在擔心什麼?
身後一位男弟子走來。
“師父,不知喚弟子何事。”
他頭也不回,涼風中微微眯起雙眼,問道:“小川,昨夜天池之畔,驪龍嘶吼是何情況?”
男子名為霍小川,是玄胤二弟子。
“稟師父,昨夜是一個自稱靈水峰弟子的人,入山門不到一年,想是為了開眼,故此來到天池,不想毛手毛腳,驚擾了驪龍。”
“初入山門的弟子?”
玄胤聞言,立刻皺起眉來。
“是”霍小川答道。
“隻他一人?”
“是。”
玄胤緩緩轉過身,一雙老練深沉的眼睛看著霍小川,仿佛要看穿他所有心思。霍小川低著頭,感覺到那道穿透性的目光,臉色微變。
“小川,我且問你,你說他初入山門,那他是如何從靈水峰來到我玉門峰頂的?”
“這……”霍小川臉色大變,撲通跪下,“都是弟子草莽馬虎,請師父責罰!”
玄胤伸手摸摸霍小川的頭,悠長地閉上眼睛。
“小川,你八歲就在我門下,入門時還是個孩子,如今一恍,已有近十年了。為師平日裏,教你謹言慎行,明察細思,為的是什麼?”
“是,弟子辜負師父栽培,忽略師父教導,懇請師父降罰。”
“罷了,”玄胤又轉過身去,望著玉門峰開闊之景,任風吹在臉上。“一時疏忽,人之常情。這山頂上原沒有什麼可偷可竊之物,更何況夜半時分,聞聲趕去的,也隻有你一人吧!你又何錯之有?”
霍小川驚歎玄胤對他的細微了解,心裏一陣惶恐,口中隻說到:“弟子慚愧。”
“你起來吧,今日喚你前來,另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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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緣跟著虞仙菱,在落雪峰後山,轉來轉去,也不見有人,不期身後竟突然鑽出一位女弟子。
虞仙菱轉頭,張口叫道:“瑛萱師姐!”
瑛萱!
看著迎麵走來的紫衣女子,青緣一愣。眼前之人,就是當日在靈水峰後山,救他性命之人。
來人果然是瑛萱。她走近來,看看青緣,問虞仙菱:“這位就是青緣師弟吧!”
青緣立刻拱手道:“青緣還未報答師姐救命之恩。”
瑛萱盈盈一笑,道:“什麼救命之恩,都是同門,說那些個幹什麼。”
“總之師姐大恩,青緣感激不盡。遲遲未來謝恩,內心很是不安。”
“這倒難為我了,”瑛萱笑道:“我救了你,倒讓你內心不安,是否當日不該救你才是?”
“這……”青緣也一時無語,但見瑛萱從未記掛此事,自己若再糾結著不放,倒顯得矯情。
虞仙菱見兩人談到她的禍事,自己幫不上腔,隻在一旁羞紅了臉,嘩啦嘩啦晃著手中的繡花口袋。
瑛萱見她害臊,忙岔開話題,問青緣:“你們兩個怎麼來落雪峰了?”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他。一直是虞仙菱吵著要來落雪峰,然而是為什麼,一路上,她也沒說。青緣隻記得她說要找“慕容師姐”,於是說道:“是仙菱,要找慕容師姐。”
“要找師姐?”瑛萱望著臉上依然有幾分紅暈的虞仙菱,問道:“小師妹,你找慕容師姐嗎?”
“嗯!”虞仙菱點點頭,“瑛萱師姐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我還有事要走,”瑛萱說著指一指他們身後,“你們順著前麵的梨花廊,走到盡頭,慕容師姐可能在那裏做梨花釀。”
說罷,瑛萱推推他二人,自己徑自向前山去。
青緣扭頭,見虞仙菱依然有些不釋懷,拉拉她的衣角,說道:“我們走吧!”
虞仙菱點點頭,順著瑛萱所指的方向看去。
眼前,是一條長廊。仔細看,那長廊卻不是由木石搭建,而完全是由栽種於兩側古梨樹的枝椏相互交叉而天然形成。走在長廊下,腳踩著柔軟的花瓣,一陣陣花香沁人心脾。
長廊很長,越向裏走,光線越顯昏暗,然而香氣卻越發濃烈。他二人走了好久,才發現眼前隱隱有光傳來。
疾走幾步,出了長廊,所到之處是寬闊的一片空地,周圍被高聳的石避包圍,並無其它出口。
空地上,圓溜溜地擺放著若多黑色的小壇子,有些敞開著口,有些還用蜜蠟封著。空地中間,一株古樹冠如華蓋,遮天蔽日,少說也有千年之久,然而卻不是梨樹。偌大的樹冠上開滿了粉紅色的花,細看那花瓣,竟然是一綹一綹的粉色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