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看過煙火,可頭一回見到如此奇異的煙火,不是尋常的形狀,每一次綻開都是特別的,仿佛有人得了一支神筆,以火光為墨,在空中畫出絢麗耀眼的圖案。
忽然,薑璿說:“咦,那是月亮?一座山?”
耳邊卻傳來一聲輕笑。
隻聽阿殷低聲呢喃:“恭城初贈荷塘月色,高山流水遇知音,賀知音大喜之日,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話音落時,天空中展現出最後一炮煙火,正是同心結的圖案。
薑璿問:“是……是少東家?”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天空轉向地麵,不知何時街道右邊的人群中忽然冒出二十餘人,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衫衣袍,高舉形形色色的核雕,齊齊跪下,拜道:“綏州核雕技者攜得意之作賀殷大師喜結良緣!”
話音未落,斜對麵又有數十人高舉核雕,齊聲道:“西玄街核雕技者同攜稱心之作賀殷大師白首偕老!”
對麵又有百來人道:“清輝樓賀東家與侯爺琴瑟和鳴!”
仿佛約好了一般,右邊又有百來人跪拜:“元氏私塾賀先生與侯爺天長地久。”
眾人高聲齊呼!
阿殷望去,竟皆是熟麵孔。
在綏州時的每一次打擂,還有永平西玄街,清輝樓的每一次授課,私塾上的每一個學生……他們彙聚於此,送上最真誠的祝福。
阿殷紅了眼眶。
她最初隻是在想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能讓更多人學到祖父的核雕技藝,她心便足矣。而今日讓她熱淚盈眶,她渺小的付出得到了最無價的回報!
迎親隊伍逐漸遠去。
四隊人馬仍然跪在地上,他們莊嚴肅穆,手中的核雕沐浴在陽光之下,耀眼得不可方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新娘子一被送走,穆陽侯的心便已經跟著離開。今日來喝喜酒的,有不少朝中官員,瞧見穆陽侯難得外露的猴急,皆不由在心中暗笑。
有人想去鬧洞房,然而到底沒這個膽量。
以至於穆陽侯成了整個永平史無前例的新郎官,幾乎是新娘子前腳進了喜房,新郎官後腳就跟上。
沈夫人麵不改色地招呼賓客。
“姐……姐夫。”
阿殷剛在喜床上坐下,喜房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薑璿詫異之極。沈長堂道:“你先出去。”薑璿總算反應過來,何為猴急,姐夫臉上就寫滿這兩個字。
她憋住笑意,帶著一眾侍婢離開。
房門一關,阿殷頭上的紅蓋頭便被掀開。
阿殷也很是詫異,道:“你怎麼不在外頭招呼賓客?”
“有母親在,傍晚時分我再出去露個麵,幾日未見你,忍不住了。”沈長堂取下她頭頂的鳳冠,自然而然地揉著她脖子。她拉下他的手,說:“鳳冠不重,母親特地讓人把金鳳做成鏤空的。”
說著,臉卻是一紅,說:“我如今都嫁你了,你怎麼還老這麼盯著我看?”
他一本正經地道:“我也不明白,好像怎麼看你都看不夠,想要更認真地看你。”說話間,手已經撫上她的臉。兩人在房事上已算是老夫老妻,阿殷很明白沈侯爺每次想行房時的暗示。
她瞅了眼外頭,道:“不等洞房花燭?現在還是白天呢。”
沈長堂從未覺得兩個時辰有這麼長,然而此刻碰了她,前三天的等待和煎熬便浪費了,左思右想,遂傾前身子將她的紅唇親了個夠,勉強飽腹。
之後,他也不願出去麵對滿堂賓客。
都是糙漢子,哪有他的阿殷好看?
兩人耳鬢廝磨,直至傍晚,沈長堂才匆匆出去露了個麵,將被嫌棄的賓客打發走後,又把房外的侍婢也支開了,回房時手裏多了個食盒。
阿殷一看,都是自己喜歡的吃食。
她哭笑不得,哪裏不知自家夫婿打的主意。她嗔了他好幾眼,說道:“你這是想累壞我!”沈長堂麵不改色地道:“娘子想多了,我隻是怕你餓著了。”
阿殷不拆穿他,吃了個七八分飽。
他一直坐在一旁看著她吃,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忽然喊了一聲:“娘子。”
她應了聲。
他又喊了聲。
她再應。
他又喊。
直到第十次的時候,兩人傻傻地笑了聲。他拿帕子拭去她嘴角的油膩,聲音又柔又軟:“四年零兩個月又二十天,我終於娶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