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蘇馨走過教室,下意識地去看邵佳寧的位子,又是空著。她的心裏很不好受,這個孩子,又在發燒了吧?雖然跟幾個任課老師都談了這個問題,大家也達成了共識,覺得孩子的心理比作業和成績更重要,但是邵佳寧還是對做作業放心不下,很多作業仍堅持要做完,邵子豐怎麼勸也沒用,好幾次都虎起臉來罵他,仍收效甚微。
“蘇老師”,是邵子豐的電話。
“邵佳寧又生病了是吧?我知道了,讓他好好休息,告訴他作業不用補了。”蘇鑫歎氣道。
邵子豐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難過。他了解她為自己兒子付出的心血。和每個任課老師談不做作業的事就夠麻煩了,還要和教務處去溝通,因為學期末學生的成績還包含平時成績,作業占了很大的分量,現在她提出讓邵佳寧隨便做一點,任課老師評分就很難,破壞規則的事操作起來,說不定還要征得校長的同意。“蘇老師,佳寧已經比前兩次好多了,體溫不高,就是晚上沒睡好,怕他一天堅持下來明天身體會不好。”他遲疑了一下,“要不還是讓他來吧。”
“不用了,讓他好好休息,沒發高燒就是進步,聽得我都有信心了。”蘇馨反過來安慰他,“不要著急,他是孩子嘛,總要慢慢來。”
“讓蘇老師費心了。”
“沒什麼,我是老師啊。”
蘇馨擱了電話,邵子豐還拿著手機在發愣。
蘇馨朝教室跑去,今天第一節是科學課,科學老師要宣布上次考試的成績,高期期考了16分,早自修時科學老師緊張地對她說:“馨馨,今天科學課我要分析試卷,怎麼辦?這個高期期不會又要去跳樓吧?”
現在科學課快結束了,科學老師應該帶著高期期回辦公室去談話了吧?好言安撫。天啊,老師做到這份上,蘇馨在心裏哀歎,簡直沒法活!
這段時間她腦子裏整天就是兩個名字,高期期和邵佳寧,一考試就怕高期期要跳樓,雖然知道她不會真的跳。早自修先去看邵佳寧來沒來上課,怕他前一天作業做到12點多,然後臉色蒼白要生病。隻要有時間就要找這兩個孩子談話,磨破嘴皮地告訴高期期考試成績差沒關係,告訴邵佳寧作業完不成也沒關係。碰到蔡校的時候就會愁眉苦臉地說:“蔡校,我要生病了,我要去跳樓!”蔡校總會摸出一塊巧克力給她,板著臉大聲說,“長點力氣,給我拉住他們!”她想蔡校就是她為什麼再苦再累也喜歡呆在這個學校的原因。
今天還好,高期期跟著科學老師往辦公室走,走廊上還朝她打招呼,大概這兩天的談話多多少少還是起作用的。她想不通這個長得那麼漂亮的小姑娘腦子怎麼那麼不好使,每門課都不行,不行你就不行吧,成績不好的學生也不是沒有見到過,可就是沒見到過聽到考試分數不高就坐在窗台上一言不發的。蘇馨想,自己到底入行還是時間短啊,修行不到家,一有事就嚇得恨不得天天拉著這倆孩子。
她這星期已經把高期期的座位和班長排在一起,隻要一有風吹草動,那個已有168的女孩一定可以拉住高期期的吧?想想前兩天把高期期的父母叫來談話還有點鬱悶,當公務員的爸爸一口咬定自己女兒沒有問題,錯在學校給的壓力太大,做母親的一付置身度外的樣子。當時就想,有這樣的母親跟沒有也差不多,至少邵佳寧的父親對孩子還是很重視的,也肯和老師合作。
到了下午,第一節是語文課,蘇馨走進教室,高興得兩眼放光,邵佳寧正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看到她驚喜的表情小臉紅了一下,然後笑了。蘇馨這節課就上得特別賣力,她自己都覺得這節課不去評優質課簡直可惜了,那麼投入,才思敏捷,妙語連珠,教室裏這群小傻瓜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堂課講得是唐代大詩人王維的一首詩,蘇馨讀研究生的時候很是研究過王維一陣,他的詩有很大一部分是佛理詩,有和無,色和空,初一的孩子是聽不太懂的,教學大綱隻要求理解字麵意思,也不要求講這些。可她興致一來就發揮開去了,而孩子們也沉浸其中。走出教室,發現蔡校站在門口,神情嚴肅地看著她,“你大講特講有和無,講得過癮嗎?”
蘇馨呆了一下,低了頭辯解道:“我隻是覺得不能對不起王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