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黑霧,占據了整個屋子,就像那人低緩的聲音,令人窒息的訴說。
與黃泉岸邊一樣的場景,還沒來得及掙紮,衛兵已係數在濃霧中化成了灰燼,這是一種可怕的無名的毒,它存活在伽刺的軀體裏,它糅合在伽刺的靈魂中,或許,可以叫它-執怨。
銀度抱著我,他的腳下升起安明之塵透明的火焰,火焰形成的氣牆將我們包裹在安全的空氣中。安明之塵是用阿修羅先祖的遺骨碾磨出的聖物,它能撫平因世人的貪婪欲念而燃燒的三屆冥王火海,它同樣具有無與倫比的炙熱,無明無情,一如極致的寒冷也能將人灼傷。
“把他交給我吧……安明之塵也有燃盡的一刻,我是他的母親,是我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黑霧中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伽刺掛著淚痕的臉出現在我們麵前。
“隻有我能救他。”
我朝伽刺抬起手,喚出[潮音],玉色的鍾罩將我和銀度蓋住,外層是尖銳的長針。
我握了握銀度的手臂
“別聽他的……”
“你無法否認,我的孩子。”
伽刺說
“即使之前我沒有認出你,即使你身上沾了太多腥臭的氣味,可你身體裏流著迦希吉夜的血,就在剛才,他劃破你胸前的衣服的時候,刀尖帶出那一絲金色的花瓣,雖然隻是一霎那……你無法否認,無論是那金色的血液,還是你內心深處黑暗激流的湧動,你殺人的時候性情大變,嗜血如狂、殺人如麻,你以為那是錯覺是夢幻,錯了!那就是你,那是你還沒有洞察到的內心,與黑暗相連的內心,那是我賜予你的生命本源……”
“胡說……你胡說!!!”
反手握住腰間的利刺,那一刻,胸腔中的憤怒超過痛覺,刺啦--!我毫不猶豫的抽出了貫穿身軀的兵器……
真的很痛。肚子裏翻江倒海,利刺上的倒鉤撕扯開內髒皮肉,金色的九瓣蓮從衣袍中透出來,大片大片的開放著,枯萎著,一層又一層,仿佛不知疲倦,仿佛要將那心底的罪惡吐個幹淨……
父親,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對不對?
在我出生的時候,你便從難產死去的母親身邊將我抱走,連夜送去達迦林寺,即使達迦林寺全寺僧侶慘遭屠殺,你仍堅持讓幸存的法師-夢遺照料我長大,在天界最偏僻的山林裏,你不讓我接觸任何人,你害怕的不是別人,你害怕的是我……包子哥教我射術,你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所以你那麼生氣,你生氣的不是我學了別人的武藝,你生氣的是我竟然和地獄裏的魔羅來往……你臨終時自問,這個孩子是福音還是孽障?你也不知道,想了這麼多年,其實你也不知道。
我確實無法否認,伽刺說的,加上地藏在蓋山地獄裏和KALI
MA說的,關於那個夭折在伽刺腹中的孩子,他承受一切罪孽痛苦,孕育出的來自黑暗本身的魂魄,他真實的存在著。
如果打破預言的雙胞胎不是巧合……是啊,怎麼可能是巧合?本該孕育佛陀的神女居然是個凡人,一個預言之外的生命奪走了本該屬於她的業力,他兩次奪走了屬於她的垂手可得的幸福,還有一次是在千迦林河邊,他在那串金鈴上刻下了毫不相關的三個字。
早在一萬年前,天帝和摩耶大婚之後,未來佛-彌勒就應該出生了,然後是六道眾生飛升兜率淨土,這個混沌的世界不複存在。一萬年過去了,彌勒佛沒有臨世,是因為身為凡人之軀的摩耶生不出佛陀,天下人不知道,龍華迦藍宮裏的人還在看她的笑話,不得天帝寵幸,所以遲遲沒有生育。
即使饅頭、麵條、包子沒有那場被我破壞的計劃,這個世界如今還會是這樣,皆是因我而起的孽障……
“肜兒!!!”
銀度跪在地上,捧著我不住顫抖的身軀,玫瑰色的雙眸映滿了淡金色的蓮花。
我的眼睛和四肢曾抱吻這個世界,
我曾密密層層地把它包起來藏在我的心裏,
我曾以我的思想激蕩它的日日夜夜,
直至這個世界和我的生命合為一體
---我愛我的生命,
是因為我愛那與我交織在一起的天空的光明。
生命的潮水,起源於死亡,而我的生命卻起源於黑暗……即使你分給我半塊雞蛋,即使我們長著同樣的麵孔,即使我們從同一個女子的身軀裏分娩出來……我不是你,我終究不能像你一樣,笑在陽光裏,像朵潔白的曼陀羅。
那個矗立在星空下歎息的男人,我還有資格叫你父親嗎?
“不!!!把他還給我!!!還給我-----!我能救他,我可以給他生命……”
尖刺從我的掌心滾落,伽刺近乎瘋狂的尖叫著
“他的身體無法愈合這樣的傷口……你會害死他……這樣下去會害死他!!!!把他交給我!”
我回握著銀度緊緊抱著我的臂膀,艱難的搖著頭
“不要……相信他……”
輕輕的,將我放在地上,銀度微笑著,吻上我的唇,他的額頭抵上我的,輕輕的,輕輕的低語。
他說
“別害怕,我會陪著你。如果離開這個世界同愛這個世界一樣真實,那麼,人生的離合聚散一定有著非凡的意義。你像白天的太陽,又如夜晚的月亮,總是離我而去。我依然愛你,因為,你值得……”
銀度跏趺而坐,雙手掐印端放於胸前,一片深紫淹沒了整個眼球,噗嗤!金色的液體從眼睛裏噴射而出,滴落在掐印的手指上,彙聚於掌心……掌心裏握著安明之塵,金色的液體與安明之塵,天神的血液與阿修羅的眼淚,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