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說:“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莫名其妙。”
“告訴我。”赫爾克裏·波洛說。
特雷西利安猶豫了一下,然後他說:“好吧,是這樣的,先生,你或許也注意到了,大門的兩邊各放了一個門檔,石頭做的,很重。哦,先生,其中的一個不見了。”
赫爾克裏·波洛的眉毛都豎了起來。他問:“什麼時候不見的?”
“今天早上還都在那兒呢,先生。我敢發誓。”
“我去看看。”
他們一起來到大門外。波洛彎下腰,檢查著剩下的那個門檔。當他再次直起身來時,神情變得非常嚴肅。
特雷西利安聲音顫抖地說:“誰會想偷那麼一樣東西呢,先生?想不明白呀。”
波洛說:“我不喜歡這樣,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
特雷西利安不安地看著他,慢吞吞地說:“這個家到底出了什麼事,先生?自打主人被謀殺之後,這地方好像和原來不一樣了,我一直覺得像在做夢一樣。事情混在一起,有時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赫爾克裏·波洛搖搖頭。
他說:“你錯了,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雷西利安搖著頭說:“我的視力很差,不像以前看得那麼清楚了。我總把東西弄混,還有人。我年紀太大了,不適合做這份工作了。”
赫爾克裏·波洛拍拍他的肩膀說:“別泄氣。”
“謝謝你,先生。我知道,你這麼說是出於好意,可事實就是這麼回事,我太老了。我總會回想過去的日子和過去的麵孔。比如詹妮小姐、戴維小主人和阿爾弗雷德小主人,他們在我心中一直是年輕的紳士和女士。直到那天晚上,哈裏先生回來——”
波洛點點頭。
“是的,”他說,“這也正是我所想的。你剛才說‘自打主人被謀殺之後’——其實變化在那之前就出現了。是從哈裏先生回到家來開始的,是不是?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顯得很不真實。”
管家說:“你說得對,先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哈裏先生總是給家裏帶來麻煩,過去也是。”
他的目光又落到門邊空空的石基座上。
“誰會把它拿走呢,先生?”他悄聲說,“而且為什麼呢?這兒,這兒簡直像瘋人院。”
赫爾克裏·波洛說:“我所害怕的不是瘋狂,而是理智!特雷西利安,有個人,現在十分危險。”
說完他轉過身,又回到房子裏。
就在這時,皮拉爾從書房裏出來了。她雙頰緋紅,高高地揚著頭,眼睛閃著光。
當波洛向她走去時,她突然跺了一下腳,說道:“我不會接受的。”
波洛揚起眉毛,問:“你不會接受什麼,小姐?”
皮拉爾說:“阿爾弗雷德剛剛告訴我,我將會得到外公留給我母親的那一份財產。”
“怎麼了?”
“他說,從法律上講,我並沒有權利得到它。但他和莉迪亞,還有別的人認為,它應該是我的。他們說這叫公道,所以他們決定把這筆錢給我。”
波洛又問了一次:“怎麼了?”
皮拉爾又跺了一下腳。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要把這筆錢給我,把它給我。”
“這傷了你的自尊?哪怕他們說得是對的——這份遺產本來就該歸你?”
皮拉爾說:“你還真是不明白??”
波洛說:“正好相反——我非常非常明白。”
“哦??”她氣呼呼地轉過臉去。
這時門鈴響了。波洛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薩格登警司的身影。他急忙問皮拉爾:“你要去哪兒?”
她悶悶不樂地說:“去客廳,找其他人去。”
波洛迅速說道:“很好,去和他們待在一塊,別一個人在屋子裏亂逛,特別是天黑以後。你自己要當心,你現在很危險,小姐。今天恐怕是你這輩子最危險的日子。”
他轉身離開了她,去迎接薩格登。
後者一直等著特雷西利安回到餐具室,才拿出一份電報給波洛。
“我們找到他了!”他說,“看看這個,南非警方發來的。”
電報上寫著:“埃比尼澤唯一的兒子已於兩年前去世。”
薩格登說:“這麼一來可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可笑——我完全弄錯了方向??”
4
皮拉爾走進客廳,頭揚得高高的。
她徑直朝莉迪亞走去,後者正坐在窗邊織東西。
皮拉爾說:“莉迪亞,我是來告訴你我不會要那筆錢的。而且我要走了——馬上??”
莉迪亞似乎吃了一驚,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兒。
她說:“我親愛的孩子,阿爾弗雷德一定解釋得非常糟糕!這麼做絕不是同情你,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真的,在我們看來這絕不是仁慈或慷慨的問題,隻是簡單的對與錯。正常情況下,你母親會繼承到這筆錢,而你再從她那兒繼承,這是你的權利——血緣關係上的權利。道理就是這樣的,和同情施舍無關,是公道的問題。”
皮拉爾激動地說:“而這正是我不能接受的原因——因為你是這麼說、這麼想的!我很高興來到這兒。很有意思!這是一次冒險,可現在你把它都毀了!我現在就要離開,馬上,我再也不會麻煩你了??”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轉過身,一口氣跑出了房間。
莉迪亞瞪大了眼睛,無助地說:“我完全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希爾達說:“那孩子看起來真的很難過。”
喬治清了清嗓子,高高在上地說:“呃??我早上就說了,這麼做的基本原則就是錯的。皮拉爾很聰明,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她拒絕接受施舍。”
莉迪亞厲聲道:“這不是施舍,這是她應有的權利!”
喬治說:“她好像並不這麼想!”
這時薩格登警司和波洛一起走了進來。前者環顧一圈後問:“法爾先生在哪兒?我有話要跟他說。”
眾人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到赫爾克裏·波洛嚴厲地問:“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呢?”
喬治·李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她要離開這兒了,她是這麼說的。看起來,她和這些英國親戚們待夠了。”
波洛猛地轉過身,對薩格登說:“快來!”
兩個男人剛衝進大廳,就聽見重物墜地的聲音和從遠處傳來的一聲尖叫。
波洛叫道:“快??來??”
兩人穿過門廳跑到房間盡頭,順著樓梯上到二樓。皮拉爾的房間房門大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男人轉過頭看著跑上來的兩個人,這人正是斯蒂芬·法爾。
他說:“她沒事??”
皮拉爾緊貼著牆,身子蜷成一團,瞪著地板上的那塊大石頭。
她嚇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她說:“它就架在我的門上,保持著平衡。本來會在我進門的時候砸在我的頭上,可我跑進門的時候裙子掛在了一顆釘子上,把我往回拽了一下。”
波洛跪下來檢查那顆釘子,釘子上纏著一根紫色的花呢線。他抬起頭來,嚴肅地點了點頭。
“小姐,這顆釘子救了你的命。”他說道。
薩格登警司迷茫地問:“這都是??怎麼回事?”
皮拉爾說:“有人想殺我!”
她不停地點著頭。
薩格登警司抬頭看了看門。
“惡作劇。”他說,“一個老掉牙的惡作劇——目的卻是謀殺!這是在這幢房子裏實施的第二起謀殺了,可這次沒能成功!”
斯蒂芬·法爾嗓音嘶啞地說:“感謝上帝你沒事。”
皮拉爾張開雙手,做出一個懇求的手勢。
“我的上帝,”她叫道,“為什麼會有人想殺我?我做了些什麼呀?”
赫爾克裏·波洛慢悠悠地說:“小姐,你應該這麼問:我知道些什麼呀?”
她瞪大了眼睛。
“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赫爾克裏·波洛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告訴我,皮拉爾小姐,案發的時候你在哪兒,你不在這個房間裏。”
“我在,我告訴過你了!”
薩格登警司假裝溫和地說:“是的,但你當時沒說真話。你告訴我們說你聽見外公的尖叫聲,但如果你在這個房間裏,就絕不可能聽見。波洛先生和我昨天實驗過了。”
“噢!”皮拉爾屏住了呼吸。
波洛說:“你所在的那個地方離他房間非常近。我來告訴你我認為你在哪兒吧,小姐,你在擺著雕像的壁龕裏,那兒離你外公的房間非常近。”
皮拉爾吃了一驚,說:“噢??你怎麼知道的?”
波洛淡淡地一笑,說:“法爾先生看見你在那兒了。”
斯蒂芬馬上厲聲反駁:“我沒有。這絕對是個謊言!”
波洛說:“請你原諒,法爾先生,但你的確看見她了。還記得嗎?你說你記得那處壁龕裏有三尊雕像,而不是兩尊。而那天晚上隻有一個人穿著白衣服,那就是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她就是那第三尊雕像,是這樣的吧。不是嗎,小姐?”
皮拉爾遲疑了片刻,然後說:“是的,確實如此。”
波洛溫和地說:“現在,小姐,該告訴我們事實了。你為什麼會在那兒?”
皮拉爾說:“晚飯後我離開了客廳,打算去找外公,我想這會讓他高興。可當我從過道那兒轉過來的時候,卻看見有個人站在他的門邊。我不想被那人看見,因為外公說過那天晚上他不想再見任何人。於是我躲進了那處壁龕,以防站在門口的那個人轉過身來看見我。
“接著,突然間,我聽到了可怕的聲音,桌子——椅子??”她擺擺手,“所有的東西都倒了,撞在一起。我沒有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被嚇壞了。而就在這時,響起了可怕的尖叫聲??”她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我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我對自己說,有人死了??”
“然後呢?”
“然後大家紛紛從過道那邊跑了過來,最後,我出來了,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薩格登警司嚴厲地說:“我們第一次問你的時候,這些事你一句也沒提,這是為什麼?”
皮拉爾搖了搖頭,自作聰明地說:“沒必要對警察說太多。你瞧,如果我說我當時離那兒很近,也許你就會認為是我殺了他。所以我說我在自己的房間裏。”
薩格登依舊嚴厲,他說:“如果你故意說謊,結果隻會導致你受到懷疑。”
斯蒂芬·法爾說:“皮拉爾?”
“什麼?”
“當你拐進這條過道時,你看見誰站在門邊,告訴我們。”
薩格登說:“對,告訴我們。”
女孩兒突然有些遲疑。她的眼睛瞪大了,又眯了起來,她語速緩慢地說:“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光線太暗了,看不清楚。但那是,一個女人??”
5
薩格登警司打量著圍成一圈的這些人,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惱怒的神情。
他說:“這麼做很不符合常規,波洛先生。”
波洛說:“這是我的一個小想法。我想把我的發現告訴大家,然後請大家協作,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找出事情的真相了。”
薩格登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嘟囔道:“耍猴戲。”他靠在椅背上。
波洛說:“首先,我想請法爾先生做出一個解釋。”
薩格登抿緊嘴唇,說:“我本該私下裏跟你談這件事的,不過我也不反對這樣。”他把電報遞給斯蒂芬·法爾,“現在,法爾先生——照你對自己的稱呼來,也許你可以解釋一下這個?”
斯蒂芬·法爾接過電報,揚了揚眉毛,慢慢地大聲讀了出來。讀完他點了一下頭,把電報還給警司。
“哦,”他說,“這可真糟糕,不是嗎?”
薩格登說:“這就是你想說的嗎?你該明白,其實你沒有義務解釋———”
斯蒂芬·法爾打斷了他。他說:“你不用警告我了,警司,看得出來那些話就在你的嘴邊轉悠。是的,我會解釋的,雖然不算非常好,但它是真的。”
他停了一下,開始了講述。
“我不是埃比尼澤·法爾的兒子,但我跟他們父子兩人都很熟。現在你們試著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順便說一句,我的名字是斯蒂芬·格蘭特,我此生第一次來到這個國家。我很失望,這兒的每樣東西、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單調乏味、毫無生氣。接著我在火車上碰到了一個女孩,我必須坦白:我被這個女孩迷住了!她是這世上最可愛的人,簡直不像這世上該有的!我和她在火車上聊了一會兒,當場便下定決心絕不能和她失去聯係。當我離開車廂時,恰好瞥到了她旅行箱上的標簽。吸引我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此次旅行的目的地。我聽說過戈斯頓府,而且對這兒的主人很了解。他曾和埃比尼澤·法爾合夥了一段時間,老埃比經常談起他,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於是,我想到一個主意,到戈斯頓霍爾去,假裝成埃比的兒子。他已經死了,正如電報裏說的,死於兩年前。但我記得老埃比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西米恩·李的消息了,所以我猜測這個姓李的並不知道埃比兒子的死訊。不管怎樣,我認為這值得一試。”
薩格登說:“但你沒有馬上過來試,而是在阿德斯菲爾德的國王紋章旅館待了兩天。”
斯蒂芬說:“我得仔細想想啊——考慮清楚是否要試。最後我決定來,就像一次小小的冒險,吸引著我。哦,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老人以最友善的態度問候了我,並馬上邀請我在他家住下。我接受了。這就是我的解釋,警司。如果你還是無法想象,試著回想一下你年輕的時候,是否也曾因墜入情網而縱容自己做一些傻事。我的真名是斯蒂芬·格蘭特,你可以往南非拍份電報去調查我。但我要告訴你,你會發現我是一個非常正派的公民,絕不是一個騙子,或是一個偷珠寶的賊。”
波洛輕聲說:“我從不認為你是。”
薩格登警司謹慎地摸著自己的下巴,說:“我會去調查一下的。我更想知道的是:謀殺案發生之後,你為什麼不直接說出真相,而是編了一套謊話告訴我們呢?”
斯蒂芬直白地說:“因為我是一個傻瓜!我以為你們發現不了的!我認為如果我承認假冒了身份到這兒來,看起來會很可疑。如果我不是一個徹底的白癡,就應該想得到你們一定會往約翰內斯堡拍份電報的。”
薩格登說:“好吧,法爾??呃??格蘭特先生,我沒說我不相信你的故事,我們很快就能證實它是否屬實。”
說完他向波洛投去探尋的眼光,後者說:“我想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有話要說。”
皮拉爾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真的。我本以為永遠不會告訴你們的,可為了莉迪亞和那些錢,我得說出來。來到這兒,假扮、欺騙和表演——這很有意思,但當莉迪亞說那錢是我的,這麼做才公平時,事情就不一樣了,已經不再好玩了。”
阿爾弗雷德·李一臉迷惑不解。
“我沒聽明白,親愛的,你在說些什麼?”
皮拉爾說:“你們以為我是你們的外甥女皮拉爾·埃斯特拉瓦多斯?但其實不是這樣的!皮拉爾死了,我和她一起在西班牙旅行的時候死的!當時飛來一顆炸彈,汽車著了火,她當場就死了,而我毫發無損。我和她並不太熟,但她告訴了我所有有關她自己的事,包括她有個外公,如何讓她去英國,以及他如何有錢什麼的。而我身無分文,不知道該上哪兒去、該做什麼。我突然想:我為什麼不拿著皮拉爾的護照到英國去,變成一個非常有錢的人啊?”她突然露出笑容,顯得光彩照人,“噢,不知能不能順利蒙混過關的想法非常有意思!我們的照片並不像。剛才他們要看我護照的時候,我打開窗戶把它扔了下去,然後跑下去撿,撿的時候故意塗了一點兒灰在照片上。鄰國間的旅行,海關的人不會看得很仔細,而在這兒他們也許——”
阿爾弗雷德怒氣衝衝地打斷了皮拉爾的話:“你是說,你假扮成我父親的外孫女,玩弄了他對你的寵愛?”
皮拉爾點點頭,得意地說:“對,我一眼就看出我可以讓他很喜歡我。”
喬治·李勃然大怒。
“荒謬!”他咆哮道,“罪犯!企圖借欺詐來騙錢!”
哈裏·李說:“她沒從你那兒拿到一個子兒,老兄!皮拉爾,我站在你這一邊,我非常欽佩你。而且,感謝上天,我不再是你的舅舅了!這樣我就不用顧忌什麼了。”
皮拉爾問波洛:“你知道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波洛笑了:“小姐,如果你研究過孟德爾的遺傳定律就會知道,兩個藍眼睛的人是生不出一個棕色眼睛的孩子的。我敢肯定,你的母親是一位正派可敬的女士。那麼,結果必然就是,你根本就不是皮拉爾·埃斯特拉瓦多斯。當你在護照這件事上搗鬼的時候,我就十分肯定了。那個想法挺機靈的,但還不夠機靈,你明白嗎?”
薩格登警司不高興地說:“整件事都不夠機靈。”
皮拉爾瞪著他,說:“我不明白??”
薩格登說:“你告訴了我們一些事——但我認為,還有更多的事你沒說。”
斯蒂芬說:“你放過她吧!”
薩格登警司毫不理會。他接著說:“你說晚飯後你又上樓準備到外公的房間去,並說那是出於一時的心血來潮。依我看,可能還有別的原因。是你偷了那些鑽石,你拿了它們,趁老頭不注意的時候,從保險箱裏偷走了它們!老頭發現鑽石失蹤了之後,馬上就想到有兩個人最有可能。一個是霍伯裏,他也許知道密碼,並趁夜溜進來偷走了鑽石。另一個就是你。
“接著,李先生馬上采取了行動,他給我打了通電話,叫我過來見他。接著他帶話給你,讓你晚飯後立即上樓來。你來了,他當麵指責你拿了鑽石,你否認,可他仍不肯放過你。我不知道接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他看出你並不是他的外孫女,而是一個非常聰明的職業小偷。不管怎樣,遊戲結束了,罪行曝光的危險逼近你,你就用刀割開了他的喉嚨。當時發生了一些爭鬥,他尖叫出聲,你必須馬上擺脫困境。你匆匆溜出房間,但知道無法在其他人到來之前跑掉,於是,你躲進了放著雕像的壁龕。”
皮拉爾尖聲喊道:“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沒有偷鑽石!我沒有殺他!我向聖母馬利亞發誓。”
薩格登嚴厲地問:“那會是誰幹的呢?你說你看見一個人影站在李先生的門外。照你的說法,那個人就應該是凶手。當時沒別的人經過壁龕了!但另一方麵,隻有你說那兒有一個人,換句話說,你編造出這麼一個人,為了替自己開脫!”
喬治·李緊接著厲聲道:“當然是她!一切都很清楚了!我一直在說是一個外人殺了父親!懷疑這件事是自己家裏的人幹的,這純粹是胡說八道——這是不合常理的!”
波洛在椅子裏動了動,說:“我不能同意你的說法。考慮到西米恩·李的性格,發生這樣的事是很正常的。”
“什麼?”喬治的嘴張得大大的,盯著波洛。
波洛接著說:“而且,在我看來,事情的確是這樣的。西米恩·李被他的親生骨肉殺了,出於一個很充分、很合理的理由。”
喬治叫道:“我們中的一個?我否認——”
波洛的聲音如鐵棍般插了進來。
“這是一樁每個人都有嫌疑的案子。喬治·李先生,我們先從你開始說吧。你一點兒都不愛你的父親!你和他保持良好關係隻是為了錢。在他死的那天,他曾威脅說要削減你的生活費,而你知道他死後你可能會繼承到一筆數目可觀的財產,這就是動機。照你說的,晚飯後你去打電話了。你的確打了通電話,但通話時間隻有幾分鍾,那之後你完全可以去父親的房間,和他聊了聊,然後和他打了起來並殺死了他。之後你離開房間,把門從外麵鎖上,因為你希望警方認定這是入室搶劫。但你在慌亂中疏忽了一點,你忘了把窗戶打開,來支持搶劫的說法。這很蠢,不過請你原諒,我認為你本來就是一個很愚蠢的人!然而??”
波洛稍微停頓了一下,這期間喬治企圖開口反駁但沒有成功。
波洛接著說道:“有很多愚蠢的人成了罪犯!”
說完波洛將目光轉向瑪格達萊尼。
“您的夫人,她也有動機。我認為,她欠著債,而你父親的口氣,以及說的一些話也許引發了她的不安。她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她說當時她去打電話了,可她沒有。而且,這些隻是她自己的說法,沒人可以證明??
“然後,”他停了一下,“還有戴維·李先生。我們不止一次,而是多次聽人說李家人的血液裏流淌著無法忘懷的複仇天性。戴維·李先生沒有忘記父親是如何對待母親的,也無法原諒父親。父親對死去的夫人的嘲笑也許是壓壞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謀殺案發生的時候,戴維·李說他在彈鋼琴,而他彈的曲子恰巧是《葬禮進行曲》。但如果假設是別的什麼人在彈《葬禮進行曲》呢?某個知道他要去幹什麼,並願意為他作證的人。”
希爾達·李平靜地說:“這種假設很無恥。”
波洛轉向她:“我可以再說一種可能,夫人。是你親手做了那件事,是你偷偷溜上樓去,對一個你認為已超出人類寬恕限度的人執行了裁決。而夫人你,發起怒來一定很可怕??”
希爾達說:“我沒殺他。”
薩格登警司突然插話:“波洛先生說得很對。這起案子每個人都有嫌疑,除了阿爾弗雷德·李先生、哈裏·李先生和阿爾弗雷德·李夫人。”
波洛溫和地說:“我可沒說與這三個人無關??”
警司抗議說:“噢,得了吧,波洛先生!”
莉迪亞·李問:“那我有什麼嫌疑呢,波洛先生?”
她說話的時候微微地笑著,眉毛嘲諷地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