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爾是阿爾福雷德教母鄰居家的小女兒,剛滿9歲,她父母經營著一個曆史古老的葡萄酒莊園。大概村子附近沒有跟黛爾相仿的玩伴,所以孤單的小女孩就瞄上了阿爾福雷德。起初,阿爾福雷德並不想跟黛爾有什麼來往,因為生活已經讓他變得冷淡,但她總是“一廂情願”地纏著他。
一天,黛爾用帶點討好的口氣對阿爾福雷德說:“我帶你到我家的葡萄園裏去玩好不好?”阿爾福雷德生硬地拒絕道:“不行。”“為什麼呢?那裏可漂亮了,葡萄已經熟了。”黛爾不解。阿爾福雷德才不管那裏怎麼樣呢,他粗暴地打斷她:“我是個瞎子,我又看不見什麼鬼葡萄!”黛爾細聲細氣地說:“可是,可是我不是帶你去看葡萄呀,你可以用手觸摸,用鼻子聞,用嘴巴嚐,你可以用耳朵……”“耳朵怎麼啦?”“耳朵可以聽見早晨的露水從葡萄葉子上落地的聲音,很小的聲音,用心才能聽見。”
是啊,即便看不到美麗的景致,還可以用心去聆聽,去感覺啊,阿爾福雷德慢慢伸出他的手,在黛爾的牽引下向葡萄園走去。
生活的滋味果真不是單憑眼睛去發現的,整個夏天,經常可以看到阿爾福雷德和黛爾在葡萄園的身影。漫山遍野裏種植著釀酒用的優質葡萄,出身葡萄酒世家的黛爾引著阿爾福雷德嚐遍了園子裏的葡萄,娓娓地告訴他每棵葡萄的名字:梅樂、解百納、品麗珠、赤霞珠、蘇蔚濃、白麝香等等。有時,小女孩還調皮地跑來跑去,摘一些葡萄放在他嘴裏,讓他猜那些葡萄的名字,這似乎成了他們閑逛時的一件樂事。
收獲葡萄的時節到來了,村裏人按傳統要開啟陳年的葡萄酒慶賀。在這個熱鬧的宴會上,熱情善良的葡萄園主把第一杯酒獻給了阿爾福雷德,他小心地啜了一小口,咂了咂嘴,隨興說道:“我感覺大概有一半比例的赤霞珠葡萄、三成的梅樂葡萄和兩成左右的品麗珠葡萄,還有醋栗的味道。”聽了他的話,葡萄園主愣住了,因為他竟然準確地說出了那杯葡萄酒的配方。過了片刻,又有一位客人換上另外一杯請阿爾福雷德品嚐,他依然準確說出了釀酒的葡萄比例。客人們接二連三地遞給阿爾福雷德不同的葡萄酒,他居然屢試不爽。
這真是個奇跡,連阿爾福雷德自己也驚奇不已,但坐在一旁的黛爾並不感到特別,她明白其中的奧秘。小女孩不動聲色地將自己麵前的一小杯酒遞給阿爾福雷德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杯酒裏有些什麼呢?”阿爾福雷德抿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又嚐了一小口,然後笑著說道:“哦,由精選的蘇蔚濃和白麝香葡萄合成的幹白,這是你們莊園最好的酒,不過,恐怕有人剛才私下加了一點沒有成熟的新鮮塞蜜容葡萄汁,百分之八的比例。”黛爾頑皮地笑出聲,她湊到阿爾福雷德耳朵邊嘀咕道:“這是我們的酒,是我們的秘密,隻有你能嚐出來。”
冬天來臨的時候,阿爾福雷德離開了格拉夫,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因失明而變得陰鬱乖戾的小夥子了,生活對於他有了新的目標,而這些全部依賴一個9歲的小女孩所賜。
回到英國後,阿爾福雷德很快在英國的品酒師圈裏嶄露頭角。一個品酒師通常是用舌頭判定味道,用鼻子品評芳香,用眼睛觀察色澤,而阿爾福雷德卻是用心,他不僅用心品出了酒的味道,而且用心品出了酒的色澤芳香,更重要的是,他用心品出了酒的質地,體會到了酒的境界和蘊感。時光流轉,他以出神入化的品酒技能逐漸成為聲名遠播的頂尖級品酒大師,許多新款葡萄酒一經他鑒定都銷路大開。
十多年過去了,阿爾福雷德步入中年,在倫敦擁有了自己的葡萄酒鑒定公司。
一天,一位年輕的法國遊客來到了阿爾福雷德的公司,她還帶著一款新製的葡萄酒,她堅持請阿爾福雷德本人鑒定。在二樓安靜的品酒屋,阿爾福雷德將杯子裏的酒放近鼻子嗅嗅,然後抿了一小口,他怔了怔,隨即微笑道:“由精選的蘇蔚濃和白麝香合成,來自我一個朋友的葡萄莊園,而且還私下加了點新鮮的塞蜜容葡萄汁,百分之八的比例,這一次葡萄熟了,我想她也長大了。”來客爽朗大笑著拉住阿爾福雷德的手,像好多年以前那樣撫在她的臉上——葡萄熟了,帶著年輕穩定的柔順氣息。小女孩已經長大成人了,臉上還泛著阿爾福雷德看不見的羞澀紅潤。
誰先說再見
◎文/海霞
原來愛情有時候就這麼簡單,一個守候,便能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