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師再見。」臨波向他揮手致意。
秋水抵達時,正好見到白悠遠開車駛離,可惜她還拚命地加速,想不到他跑得更快!
「那位是白老師,你與他談些什麽?他是不是錯認我們了?」秋水的目光仍留在那駛遠的車子收不回來。
「沒有,他走近我之後就知道我不是你了,與我聊了一會兒,沒什麽。」
「說我的壞話?」秋水哼著鼻音,不善地問。
「小心眼!他不停地誇你。人家是成熟的男人,豈會與你這黃毛丫頭一般見識?隻有你神經地拚命把他當仇人看。」臨波在話尾故做崇拜狀地說:「他真帥,不是嗎?這麽穩重又俊朗的男人,很少見了!」
「哼!他根本是個醜八怪,你看人的眼光有問題!」秋水不耐煩地叫:「好了啦,快上來,媽媽等你買的醬油用,買個醬油買到美國去了啊?」
臨波點點頭,跨上單車後座,讓秋水載回家。
許久,秋水終於忍不住,故意以不經意的口吻問著:「你與他到底聊了什麽?」
「沒有呀!隻聊到他住台中以及他服完兵役準備回台中教書的事。如果你再晚一點兒來,我還可以聊一聊他對交女朋友的看法哩。」
秋水聲音悶悶地:「你那麽雞婆做什麽?問人家那麽私人的問題。」
「他是個理想的丈夫人選,也許以後有機會,他會成為我的——」
「你少做夢了!多念點兒書吧!不要再談他了!」秋水的聲音惡狠狠地,加快速度騎回家,不知與誰生氣?
妹夫——那是臨波本來想說的,卻被粗魯的妹子給打斷了。她吐吐舌,心想:如果有機會說出來,必然會造成相當震撼的效果!若沒有意外的話,秋水肯定會花容失色地將單車騎入排水溝中。算自己躲過一劫吧!她含笑地輕輕哼起了歌謠。
***
天氣漸漸轉為秋末的微涼,蕭瑟的景致,令人覺得有點兒蒼涼。
十一月下旬了,已有許多商店預先為耶誕節做暖身運動,隻見滿街的卡片以及充滿耶誕氣息的櫥窗。這樣的文化侵略早已讓世人淡忘了耶穌降世的意義,隻是多了一個讓情侶們約會的理由,商人也藉機大賺一票,將節慶喧騰得熱鬧滾滾。
所有的美景形成都容易有感傷的成分。瞧!落葉繽紛,是多麽令人傷感,但總會有人去感歎不已的,這樣的無聊是屬於青少年專有的權利。
江臨波站在側校門口旁的一排行道樹下,落葉拂過她身子,在柔風中聘婷舞落,掉了一地的黃綠。今天不想與他捉迷藏,抬頭看著稀疏的枝葉,默背明天一早要抽考的英文單字。放學後的這一段時間,已成了她的期待,她不願太真切的去承認,但沉淪的速度卻比她願意給的多更多。這是挺危險的事,因為他總能輕易地看穿她心中細微的轉變,怎麽也不容許她收回情感。他是喜歡,也想要她那樣的,隻看他、隻想他,讓她以他為生活中心。那種霸道,可以稱為深情,也可以叫做自私
如果他不給予相同回應的話。
熟悉的機車聲漸漸駛近,她交疊著自己的雙手,試抵擋微微的寒意。
康碩將機車停在她前麵,輕撫了下她微涼的麵孔,表情是深思不易解的,隱隱流露出幾絲不悅的跡象,但他們一如往昔,體貼地脫下大外套讓她穿上。
「走吧。」
「去哪?」她沒上機車,專心研究他的表情。
他拿起安全帽給她戴上,眼光有點冷峻,沉聲哼道:「你會知道的。」
她點頭。跨上機車,腦中如翻書般地過濾著許多事情,卻仍不明白他情緒不佳的來處。他不是個會遷怒的人,想必不悅的原因是來自她;可是近來她已經完全與那些「K中」的男生不來住了,乖巧得連男老師也保持叁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此刻他的醋勁兒卻大到她可以肯定他上輩子是個賣醋的;那麽,到底他在火大什麽?
他把機車停在市中心的一家簡餐店前,看來有談判的意圖。真詭異!
點的飯來了之後,她默默吃著,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而他老兄卻繃緊麵孔,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好吧!她是無法在這種眼光下若無其事太久的,尋思找到了第一個她認為很嚴重的問題後,她突然很直爽地開口:「你是來與我討論分手的事嗎?」
他的反應比她預料中的更為激烈,重重地抓緊她雙手,幾乎要拉她橫過桌子跌入他懷中!
「我要定你!誰也休想奪走你!」
「我拒絕這種莫名其妙的粗魯,如果你不願好好地談,那麽我要回家了。」她也扳起臉孔,顯露出少有的怒氣。
康碩看著她,心裏暗想:很好,總算有點兒火氣了!老是不慍不火地麵對他談笑風生,隻會讓他倍覺挫敗。一旦她也出現情緒反應,他就能更真切地看入她的內心深處。
「秋水說你迷上了白悠遠,並且有進一步交往的打算。你比較喜歡那種斯文正派的男人?」他的口氣僵硬地像個法官,也像抓到妻子不忠證據的丈夫。
臨波的回應卻不是他想像中的,淨說些與他們感情問題無關的事;但是她那對閃閃發亮的杏眼充滿了笑意,完全忘了剛才的不悅。
「秋水怎麽會對你說這種事?我想當然不會是你自己去問她的,你才沒那麽無聊。一天到晚問我的生活情形,你又不打算公開我們的事……嗯,你們那個實習老師已經調到別校了,對不對?那秋水的反應如何?」
「臨波,你不專心!」康碩的聲音簡直是哀號了,一顆燃著烈火的心霎時冷卻了下來,因為從她言語中不難聞出一絲絲陰謀的味道。
「我隻要對你真心就好了,至於專不專心的事,你很介意嗎?」她眨著大眼,用甜蜜蜜的聲音向他撒嬌。食指彎曲在他手心輕輕畫圈圈。
「你是個巫婆。」他沒料到她有這一招,但也真是受用得很。男人一見著,必然連魂都給招去了,他也不例外,此際正沉迷在她少見的嬌媚之中呢!
「喂!秋水到底是怎麽對你說的?」
「那個白老師令許多位女學生迷戀,所以這星期有一群小女生相約在周末時要一同南下找他;但秋水卻是反對得最激烈的人。大家早知道她與那實習老師水火不容,不覺得有什麽好意外的;可是剛才放學時,我們一票人去吃冰,她自言自語地提到白老師,說他比較中意像你這樣的好學生,還問我同意不同意?我順水推舟地問了那些曾發生過的事,結果……哼!原來你的夢中情人是白老師!」
原來是這檔子事。她又歎又笑:「秋水的話,你願意信幾分?反正隨便你,我的作息時間你掌握得一清二楚,要出軌的機會比零更低。康碩,我都不擔心你了,你怎麽反而天天放不下我?乾脆我們分開一陣子好了。」
「休想!明年畢業後我們先訂婚。我會提早入伍,等我當完兵,我們立即結婚。那時你該大二了,我正可以利用你讀完大學的時間賺錢,一邊養你,一邊存錢出國。你安排個時間,我去見你父母,下個星期到我家來做客。」他一口氣說完結婚的前置作業。
臨波聽得目瞪口呆,隻當他是個瘋病又發作的病人。
「好,不反對就代表讚成。從今以後,我會讓你完全地參與我生命中的每一個部分,不單再隻限於好的那一麵。」
好的一麵?老天,她不敢想像這麽霸道的行為若能算是「好」的一麵,那麽「壞」的一麵會不堪到什麽程度?
她努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乾澀地說:「公開我們的事?我會被你的仰慕者踩成肉乾。」
他搖頭:「沒有人敢動我的女人!之前我之所以不公開,是怕你們嚴格的校規會使你受到傷害;現在公開,隻是讓兩方家長有心理準備。如果你怕,我們仍可以瞞著校方。臨波,讓我安心好嗎?」
這是個抉擇一生命運的時刻。十七歲的她,有足夠的能力承擔自己的一生嗎?有承受所有後果的力量嗎?
「你會愛我,永遠愛我嗎?」她的聲音薄弱得可憐兮兮。
「我會!並且不會以此強迫你對我有相同的回報。我要你愛我,是出自內心的意願。我與你相同,我們都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感情遊戲上,我一生隻談一次情,一次情便準備用一生,即使將來你半途想逃跑,我也不會允許的!」
臨波淡淡她笑了,麵對這樣的男人,她沒有說「不」的機會,而她也懷疑對他說「不」會有用嗎?
「唉!你打算吃定我一輩子了?」
「應該換個方式說,恭禧你得到特優的長期飯票一張,保用六十年。」他雙掌包住了她的心手,以灼亮的眼光熱切地親吻她。
「拭目以待。」她給他不確定的笑容,恍惚地想著自己許下一生諾言的事。顯然,在他堅定的笑容中,她沒有任何退怯的機會。
這個男人將與她共度一生,而她期待的,是能夠完全走入他生命中的情景。是的,是該有些改變了!她知道與他的感情又進展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