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些內疚的洪心在清點爺爺的遺物時,卻從老人的夾層棉被裏尋得兩個包。一個用牛皮紙包著,洪心用手一拎便知道是一疊厚厚的鈔票,頓時心中竊喜:這該是爺爺留給我的吧!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紙包,數到最後一張時,足足八千元。然而就在最後一張鈔票下麵端放著一張方方正正的便條:這是我的黨費,我對不起黨,然而我時刻沒有忘記我心中的黨——
洪心納悶兒:爺爺啥時候入過黨,怎麼從未提起?
我十四歲跟隨紅軍長征,參加過抗日戰爭,在解放戰爭中為掩護戰友身負重傷後留在地方。為了不拖累組織,我靠雙手自食其力,捫心自問,我對得起國家,然而我對不起我們這個小家,更對不起死去的親人,對不起後輩……洪心是含著淚看完這張便條的。當他打開另一個紅綢布包時,竟是一封來自某大軍區司令部的信,展開泛黃的信箋,字跡已變得有些模糊。
看見的日子
◎文/周偉
路,隻會越走越寬闊,越走越溫暖,越走越美好。
眼睛睜開了,你就什麼都看見了?
眼睛瞎了,我就一點兒也看不見了嗎?
孩子,聽我講,真的不是那麼回事。
孩子,你別老那麼看著我。我嘛,幾十年了都這樣,一天到晚在木火桶上坐著。有人說我木了。我木了嗎?我在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嚼著日子。你要說,還不是一粒粒嚼著幹豆豉,嘎嘣嘎嘣地響。也對,也不對。一個個日子或酸,或甜,或苦,或辣……我掉下一把口水,它慢慢地從地上變戲法似的長高,一閃,又不見了。再閃出來,一下是笑,一下又是哭,一會兒竟半笑半哭,一會兒卻不笑不哭。再看看,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美美的、醜醜的……哎呀呀,這麼多日子,怕是在開會哩!
孩子,你不吱一聲,我知道你在想事兒了。別亂點頭,我反正看不見你。孩子,你要記著,搖頭點頭都在一念之間,沒把握的事不要說話,不說話沒人當你沒舌頭。再一個,當緊的話一天要不得幾句。比如,你這會兒沒答話,但我還是看見你在心裏想著事兒。想事兒就好,想著想著,慢慢地想著想著,事兒就在肚子裏頭想熟了。
孩子,你瞧,門前的小溪在說著話兒,還悠悠地哼唱著小調。風來時也好,雨下時也好,它總是那麼從從容容。從容得你不得不佩服它,佩服它的鎮定、豁達與遠慮。你不會聽不見,聽聽它的音符,感受感受它的節拍,幾多的美妙。你不會看不到,披綠時披綠,掛紅時掛紅,亭亭地立著,十分可愛。孩子,耳朵眼睛不是什麼時候都管用的,有時得用腦上心。小溪是細水長流的從容,孩子你呢?不要看我,我和好多好多的日子在說話兒。胖的日子說,心寬體胖好;瘦的日子說,健健旺旺好;素的日子說,吃飽就好;葷的日子也說,還是夠吃就好。我講,千好萬好,要的是細水長流,平平安安過,最好!
孩子,對麵山裏樹上的鳥兒在唱歌,在跳舞。再看看,那其實是一個上了樹的女娃。她把砍到的柴火丟在了樹下,她把一早的重擔拋在了一邊。上了樹的女娃變成了另一個人,把樹葉當笛子,把日子當歌唱。下了樹的女娃扁擔一橫,一擔柴火挑在了肩上。挑在肩上的還有日子,好沉好沉。孩子,該丟下的丟下,該拋開的拋開,該挑上的挑上。年紀輕輕的,就老是愁啊,累啊,苦啊,悲啊……壘了一身,這樣子很不好。孩子,唱歌時就唱歌,跳舞時就跳舞。這樣,你的日子也就上了樹了,於是,你就看到那山上開滿了鮮花,到處是瘋長的野草,飛禽走獸們,都在各顯神通,表演著雜耍。那山上的樹是綠的,風是柔的,氣息都是甜的。於是,你就認定那山上絕對住著神仙,神仙的日子喲……
孩子,神仙的日子,要說有,也就有;要說無,本就無。所以,日子裏就有了哭聲,就有了笑聲。孩子,我經曆得多了,哭也好,笑也好,那多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大了,老了,你就不會那麼隨隨便便哭了笑了。別不信,我碰到好多好多哭的日子。它們都跟我講,哭來哭去有什麼用呢?人嘛,是靠水養著,你把他一身的水榨幹了,還不蒸發了。人一蒸發,什麼東西都跑得無影無蹤。再說,哭得淚水太多,流成河,也會淹死人的。還不如把哭的時間騰出來,磨磨刀。磨刀好,磨刀不誤砍柴工呢!把刀磨得鋥亮鋥亮,抽出來,一閃,就閃過來一個春天。一刀砍下去,就砍死了一個嚴冬。孩子,哭字上麵兩個口,哭字下麵一頭犬,要哭,你就是小狗狗。看看,孩子,你笑起來了,笑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