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陸大安說,那些孩子在我眼裏,就像是菜市場的雞鴨,隻要被我拐到手了,就可以隨便賣賣了。
在審訊室裏,李妙聽了他的話,恨不得一腳把他踹死。
她十分理解楊光明,她要是楊光明,也會想殺了這個狗東西。
李妙拿出鍾秀珍的照片,給他看,問他,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陸大安瞥了一眼,說,不認識。
李遊說,陸大安,你給我說實話,認不認識這個女人。
陸大安說,我說實話,不認識。我不騙你們,真的不認識,我都把楊光明的兒子賣到哪裏都招了,我夠老實了吧。我不能對你們說謊吧,把不認識的人也說成認識。
他是怕招出鍾秀珍後,牽出他和鍾秀珍一起拐賣兒童的事情,罪上加罪,他隻承認拐賣過楊思奇一個人。
李遊冷笑了一聲說,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實話告訴你吧,你的一切我們已經掌握得清清楚楚,你豈止拐賣楊思奇一人,而且,你和鍾秀珍姘居的事情是有認證的,要不要把你的鄰居老頭叫來,指證你,你曾經帶鍾秀珍回家住過幾天,老頭什麼都看在眼裏了。你還敢說你不認識楊秀珍?
陸大安低下了頭,說,認識。
李妙說,楊秀珍有沒有和你一起回上海?
陸大安說,沒有,真的沒有。我實話實說,我們一年前就不在一起了,她幹她的,我幹我的。她被全國通緝後,我就想辦法甩開了她,我知道和她在一起十分危險。我和她在一起,隻是一起合作搞錢,她長成那樣,我不可能喜歡她,也不可能陪著她等著你們抓。我已經一年沒有見過她了。半年前,她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她在武漢有樁生意,要我過去和她一起做,我沒有理她,以後就再也沒有聯係過我。
李遊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陸大安說,我說的是真的,我敢發誓,如果說假話,出門就被車撞死。
李遊冷冷地說,你以為現在還能自由地走出派出所的門嗎?
陸大安不說話了。
李妙回到賓館,悶悶不樂。她先來到了羅小武的房間。羅小武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是得了急性腸炎,在醫院掛了一天吊瓶。李妙說,好些了嗎?羅小武說,好些了,奇怪了,我平常身體很好的,怎麼到關鍵時候就拉稀了。李妙說,別這麼說,好好養病吧。羅小武說,陸大安抓住了嗎?李妙點了點頭。羅小武說,看你的神色,事情進展受阻了?李妙說,鍾秀珍根本就沒有和陸大安回上海,據他的供述,他們一年前就分道揚鑣了,他也不清楚現在鍾秀珍的去向。羅小武說,陸大安是不是說謊?李妙說,不像是說謊。羅小武說,鍾秀珍不在上海,那她會在哪裏?李妙說,是呀,她會在哪裏?羅小武說,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先回贛南吧,呆在這裏也不是個事。
李妙說,你的身體吃得消嗎?是不是休養兩天再走?
羅小武說,沒有問題。
李妙說,我心裏不好受。
羅小武說,我理解,別難過了,小妙,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風順的,你已經盡力了,不要責備自己了。
李妙說,隻要鍾秀珍在逃一天,我心裏就不會好受。
羅小武說,別想太多了,快回去休息吧,這一天也夠辛苦的了,何況你昨夜一晚沒睡。
就在這時,李遊打來了電話,要李妙趕快到派出所去一趟,有新的情況出現,是關於鍾秀珍的。聽到這個消息,李妙一下子來了精神,像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衝出了羅小武房間的門。
羅小武看著她離開,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
5
回到家裏,楊光明失聲痛哭。
他不知道自己是高興哭還是悲傷哭,5年的痛苦折磨意味著什麼。楊光明的痛哭是發泄,是內心積鬱的釋放,這種發泄和釋放會不會太早,以為兒子還沒有回歸,妻子也還在精神病院,他不知道,隻曉得今夜必須哭,痛哭!
這是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的痛哭。
張森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痛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把紙巾一張張遞給他,讓他擦眼淚和鼻涕。張森得知他的兒子有眉目了,打心眼替他高興。麵對楊光明的痛哭,張森想,如果自己有女兒的消息了,會不會像他一樣痛哭,他不知道,此時,他們兩人的心境畢竟已經不同。如果說,楊光明已經看到了曙光,張森卻還是在漆黑的夜裏摸索,光明在哪裏,對他而言還是未知。
楊光明的痛哭像是止不住了。
張森也不知所措了。
他想起了朱文遠。
張森撥通了他的手機,說,豬豬,你趕快到楊光明家裏來。
朱文遠說,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森說,你聽到他的哭聲了嗎?
朱文遠說,聽到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森說,你趕緊過來吧,過來勸勸他,讓他別哭了,我沒有辦法製止他,讓他不哭。
朱文遠說,好,好,我馬上過來,我讓胡敏和彭瓊都過來勸他。
張森說,那太好了,太好了。
張森剛剛掛了電話,楊光明的哭聲突然戛然而止。這讓張森特別意外,愣愣地望著楊光明。楊光明去洗了把臉,走出來,喝了一大杯水,然後說,兄弟,嚇著你了吧?張森緩過神來,說,有點。楊光明說,我心裏堵得慌,吼出來,好受點了。張森說,我理解。楊光明說,你剛才給豬豬打電話了?張森說,是的,本來我想讓他來勸你的,我嘴笨,不會說話。楊光明說,也好,我本來也要告訴他這個消息的。
朱文遠和彭瓊以及胡敏都來了。
聽到陸大安被抓獲,並且供出楊思奇的下落,朱文遠歎了口氣,思奇終於有希望回家了,光明兄這些年受的苦也該到頭了。
胡敏的眼睛紅了,忍不住落下了淚水,她說,不知道思奇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他見到我還認不認識我,他會不會恨我?
楊光明說,小胡老師,你別自責了,是我們連累了你,主要問題還是出在我自己身上,思奇怎麼會恨你呢。
胡敏說,你什麼時候出發去接思奇回來?
楊光明說,明天,明天去。
胡敏說,我和你們一起去,人販子從我手中拐走了思奇,我要去把他接回來。
楊光明說,好吧,一起去。
張森和彭瓊坐在那裏,沒有說話,他們內心都十分羨慕楊光明,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夠盡快找到。
胡敏問朱文遠,豬豬,你什麼時候去貴州?
朱文遠說,我買好了明天晚上的火車票。
楊光明說,你去貴州幹什麼?
朱文遠說,去查一個叫鍾秀珍的人販子。
楊光明說,鍾秀珍?
朱文遠說,是的,鍾秀珍。
楊光明說,這個鍾秀珍好像和陸大安有關係。我在派出所聽從贛南來的那個女警察說過,那女警察好像也是來抓鍾秀珍的。
朱文遠說,沒錯,鍾秀珍是贛南人。
楊光明說,在派出所,我見過鍾秀珍的照片,你有鍾秀珍的照片嗎,我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朱文遠說,有的,我給你看。
他從包裏拿出了一張女人的照片,遞給了楊光明。楊光明看了看,說,真像,就是這個女人的眼角少了一顆黑痣。
張森湊過來,看了看那照片中的女人,說,黑痣,黑痣,女人眼角的黑痣。
朱文遠說,張森,你怎麼了。
張森說,當時,我們一家從東莞坐大巴到廣州時,我們前麵坐著一男一女,女的和照片中的女人很像,他們還回過頭來,和我們說話,誇我女兒長得好看。他們說,也是到廣州火車站,準備乘火車回老家。在火車站廣場時,我還見過他們。我怎麼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人販子,小麗的失蹤會不會和他們有關係?我真是個笨蛋,怎麼沒有想到他們?
朱文遠說,如此巧合?
張森說,那女人的黑痣,我記得很清楚,不會忘記的。
楊光明說,既然如此,我看張森兄弟明天一起喝豬豬去貴州吧,如果能夠證實照片中的女人就是鍾秀珍,那麼,小麗也許就能夠找到了。
朱文遠說,是的,一起去吧。
張森點了點頭。
楊光明說,我看還是再和派出所聯係一下,把這個情況告訴贛南那個女警,看他們怎麼說,是不是也和你們一起去貴州,看樣子,他們也急於找到鍾秀珍。
朱文遠說,應該的,趕快給李警官電話吧。
楊光明給李遊電話時,彭瓊突然哭了起來。
她邊哭邊說,小毛被人搶走了,我傻呀,真的怪我。我要不傻,衝過去搶回孩子,喊叫,也許他就搶不走我兒子了,當時那裏有不少人,可是,我卻發呆了,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辦,隻知道傻傻地站在那裏,讓他把小毛抱走。我悔恨交加,已經那麼長時間了,兒子一點消息都沒有。小毛,你在哪裏,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