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度是很難把握的。讓對方吃醋進而奮起直追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如果醋得過了頭變成絕望,那自己就徹底廢了。

我一直沒搞清楚、也一直想要搞清楚的就是,周朗對我究竟是不是這種情況。

那年的春節特別早,所以寒假也結束得早,於是下學期的供暖時間也就持續得特別長。說起來這種統一供暖並且規定每年都從固定某天開始到固定某天結束的製度不但教條,簡直白癡。譬如那年就是,既然春節來得早,就說明開春早,天也暖和得早,到了供暖的最後幾天,更是遇上了出奇陽暖的天氣,最高氣溫達到近三十度。

而學校還配合著這教條而白癡的供暖製度,製定了一個同樣教條而白癡的環保製度:隻要是暖氣或空調開放的時候,所有教室的窗戶都不得打開。

於是那天,盡管已經換上了輕薄的春裝,我們也還是熱著了。

我這人因為偏瘦的關係,血壓和血糖一直都有些偏低,偏偏火氣還旺,動不動就自己往外散火,渾身熱烘烘的,特別怕熱——據說這二者是彼此相關的,正因為我的熱量容易外流,所以人才偏瘦。總之,那天我明明早餐都正常吃了的,除了熱之外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不舒服,沒想到第一節課才下,我就很丟臉地暈倒了。

我們的課都是那種兩節連堂的,中間下課時不用換教室。下課鈴才響,坐我前麵的同學就回過頭來跟我說話,我正好覺得坐了一節課屁股怪疼的,就站起來跟她說。

大約是站起的動作過猛,我一句話才說了一半,就覺得眼前一黑,身上的所有感覺似乎都隨著力氣被迅速抽空,然後我就往前一栽,直愣愣倒在了那同學懷裏。

嚴格說來那大概也不能算是真的暈倒,因為我眼睛雖然看不見,也說不出話,聽力亦有所下降,但周圍的聲音還是能聽見的,隻不過像是被加了層隔音屏,音量小了一大截而已。我聽見周圍嘈嘈雜雜的各種語句響成一片——

“芷昕!”

“她怎麼了?”

“不知道啊,低血糖吧?”

我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很想說其實我覺得我是中暑,卻苦於說不出來。而大家的議論還在繼續——

“她早上吃早餐了嗎?”

“吃了呀,跟我一起的,吃得還不少呢。”

“要不要趕快送校醫院啊?”

“要告訴老師嗎?或者先掐人中試試?”

一片混亂中,我聽見周朗有些焦急的聲音:“你們都散開點,讓她透透氣!快扶她坐下!”

我還沒來得及芳心暗喜呢,就聽見我的手機響了。

旁邊有個女同學幫我接起來:“喂?……她剛暈倒了……不知道,可能是低血糖,臉色和嘴唇都發白呢……嗯,是,我們是在這兒呢!”

聽到這裏,我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除了孫啟晟,還有誰是不跟我們一起上課、卻對我每一門課的上課地點都了如指掌的?

片刻之後,有人掐住我的人中。我突的一凜,悠悠醒來,正看見湊在唇邊的一杯水,便張嘴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

溫溫的,甜甜的。

果然,精神馬上就好多了,足以讓我看清眼前這人,不是孫啟晟又是誰?

恰在這時,上課鈴響了。

他們化學係大樓離這幢教學樓特別近,這大概也是他會在課間給我打電話的原因,不知原本又打算要挾我去幹嘛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