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在這樣一位長者麵前說謊,竟使江北秋心中發慌,顯得底氣不足。歎道:“想不到竟是如此名貴的東西。”
“當然名貴了!此硯如今的市場價值應當不低於十萬元。能送這方端硯給人,足見那位老友與你大姨之間交情非淺,而你大姨能將此硯轉送與你,也足見她對你之器重啊!”常亦夫一麵感慨,一麵捧起那硯不住地把玩。他將硯翻轉過來,底部果然有字,方知江北秋所言不虛了。
江北秋見他對此硯愛不釋手的樣子,心中暗喜,趁機說道:“此硯即如此名貴,我整日裏忙於生意,留著它實在可惜。您如果不嫌棄就放到您這兒吧。”
常亦夫聞言神情便是一怔,看了看江北秋,說道:“如此名貴的端硯,哪是我能用得起的!”說著將硯放到書案上。
江北秋心中一陣緊張,說“您若用不起這端硯,那我就更用不起了。”
常亦夫默不作聲,背著手在房中緩緩地踱著。江北球知道,他正處於心理的矛盾鬥爭之中,便恰當地勸說
“舅舅,此硯放在我哪裏實在不適,您如果有什麼顧忌,便當做寄存在您這裏吧,將來有了合適的機會,我再取回,不會毀了你的清譽的。”
常亦夫的目光又被那硯吸引了,他走到書案前捧起硯來把玩。那神情就象是癡情的少年注視著心愛的少女一樣,他可以抗拒金錢,美色的誘惑,卻無法擋住這一硯的魅力。人非聖人,就連聖人都有其致命的弱點,更何況是普通人呢。他沉默了良久終於點點頭,說
“好了,就當是我暫時替你保管吧。你需要時隨時來取。”
江北秋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忙起身告辭。
“等一下。”常亦夫說。
江北秋站住腳問:“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常亦夫放下硯拍著江北球的肩膀說
“東亞商業圈的規劃工程,你好好準備一下。畢竟是涉及到東亞商都這樣的市內商界龍頭企業和一千多商家,市裏麵也很重視,事關重大啊。”
江北秋鄭重地點點頭說
“東亞商貿圈的工程的意義,我很清楚。多家廣告公司都盯著,多少雙眼睛也都看著呢,這是濱海廣告界,甚至整個春城商界都矚目的工程。也是在濱海廣告界中揚名立萬兒的大好時機,我絕不會拿公司的招牌做賭注去換錢的。”
常亦夫心下稍安,點點頭說
“你知道這個工程的意義我就放心了。”
江北秋說:“您放心,我一定保證工程的質量,也一定會和每一個商家協調好關係,我會把它當做公司的樣板工程去做的。”
“好了,你好好準備一下,拿出具體的設計方案來吧。”常亦夫說。
從常亦夫家出來,江北秋坐在車裏,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小心地打開手中的書卷——儒商,兩個字久久回蕩在他的腦海裏。
東亞商貿圈是他們公司迄今為止,接到的最大的一筆工程。可是接下了這筆大生意,卻沒有使江北秋感到應有的興奮,反而使他心亂如麻。
“恪守執兩用中三道,常懷仁者愛人三心” 江北秋默默地歎了一口氣,收起書卷,開車走了。但他並沒有直接回到家裏,而是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行駛著,他想找個人傾訴。他首先想到的是李曉文,但她最近忙於東亞商都裏的服裝生意難得閑睱,還是回公司去找白雪吧!他相信白雪是一個能夠聽他傾訴的人。
黃昏時分,車停到紛眾總公司的門口,由於剛開春,還未到業務高峰期,生意並不忙,白雪正和一個新來設計員聊天。江北秋並沒有和她打招呼,手捧著書軸,徑直走進了辦公室。
白雪見他神情有異,知道他有心事,便宣布下班。員工們都走後,她輕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江北秋正默默地吸煙,白雪走到他身邊輕扶著他的雙肩,溫柔地問
“北秋,你怎麼了?”
江北秋拍了拍她的手,說:“坐下說吧。”
白雪坐到他對麵,關切地問
“出什麼事兒嗎?”
“沒有。”江北秋搖搖頭,說:“公司接下了東亞商貿圈的改造工程,很快就要忙起來了,還得再招幾個霓虹燈工人。”
“那是好事啊!”她不能理解江北秋為什麼在接下大生意後還悶悶不樂,問:“那你為什麼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嫂夫人和你吵架了嗎?”
“沒有” 江北秋淡然一笑,說:“小雪,今晚有時間嗎?陪我吃頓飯吧。”
“好啊!”白雪表現得相當興奮,這是一個月來江北秋第一次對她這樣說,也是第一次二人的單獨相處。在高興的同時她又有了一絲隱憂,這個男人一直在努力地克製著對自己的感情,為什麼今天突然變了。難道是有什麼事情重重地撞擊了他的心,使得他無暇去控製自己的理智?想到這一重,她未免替江北秋擔心起來。她能做什麼呢,她隻能用她女性的溫柔去關懷他,去安慰他,隻有這樣才能抓住這個男人的心。
“現在時間還早,咱們先出去轉轉。”江北秋掐滅了煙,起身拉起白雪的手,向外走去。
車子漫無目的地在漫漫長街上緩緩地行駛,在白雪的建議下他們竟轉到了了平陽街江山廣告公司的舊址門前。昔日繁華無限,風光無限的江山大廈,如今竟人去樓空!整座大樓黑漆漆的一團,隻有收發室還亮著燈。
“江山公司真的走了。”白雪想用生意場的豪情來激發身邊這個男人的雄心,好使他忘了內心的煩悶。
“是啊,這條巨龍終於騰飛了!”江北秋果然十分感慨。對於商人來說畢竟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的平陽街已是燈火通明,一家挨一家的廣告公司大多沒有停止營業,工人們正緊張地忙碌著。不單是這裏,整個濱海廣告界也在悄然地發生著變化。
“什麼時候我們也能有這樣一座大廈?”白雪溫柔地挽住江北秋的胳膊,問。
想到公司的未來,江北秋還是信心滿懷的,也暫時忘卻了心中的不快。他堅定地說
“會的!一定會有的!”
“咱們公司的規模正一天天的壯大,你還有什麼事憂心的呢?”白雪輕依在江北秋的肩頭,不失時機地問。
“有些事,你是不會懂的。”江北秋將她輕輕地攬入懷中,此刻的他正需要這種溫馨的氛圍來安撫他雜亂的心,說:“尤其是商道!”
“商道?”白雪不解地問。
“從前陳玲的大姨給我講過商道,而今天常亦夫也給我談起了商道。”江北秋終於說出了心事。
“有什麼不同嗎?”白雪問。
“有!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商道。陳玲大姨說的商道是官商,而常亦夫說的商道是儒商。”他終於找到了能夠傾聽他心事的人,江北秋緩緩地說:“官商,就是與官做生意,拉攏要員,獲得他們的庇護。前陣子我所走的就是官商的道路,公司的業務果然有起色。包括剛剛拿下的東亞商業圈工程,都是官商的結果,可以說運用官商之道就可以在商海之中無往而不勝。”
“那什麼是儒商呢?”白雪好奇地問。她畢竟也是商道中人,也需要這樣的經驗之談來構建自己的經營之道。
“‘恪守執兩用中之道,常懷仁者愛人之心,即是儒商。’走正道,憑良心做生意,上無愧於皇天厚土,下無愧於天下蒼生。儒商之道雖好,可惜在如今已是寸步難行啊!”江北秋說。
白雪終於明白了江北秋的心事,也終於找到了他煩心的根源——這是一個在現實與理想之間苦苦掙紮的男人,這還是一個良心未泯的商人!商場上的種種黑暗與醜陋,並未能完全淹沒他純真的本性,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點純真的本性,才使他感到了痛苦。也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點純真的本性才使得自己對這個男人心怡已久吧!雖然她明知道自己的情感並不光彩,自己所扮演的是一個和她一直所受的傳統教育相違背的角色,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去關心他,去愛他,甚至於沒有想到過將來為自己討個名份。隻要這個男人能夠接納她,和她廝守終生,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她溫柔得象貓一樣偎在這個男人的懷中。兩個人各想各的心事,都默不作聲了。
這時,從江山大廈的收發室裏走出一個小夥子,竟是顧正平!原來他也到這裏來了,想必也是來憑吊江山公司的故址來了吧!他果然發現了江北秋的白色捷達車,向這邊走來。
江北秋忙扶起白雪低聲說:“小顧。”
白雪坐起身理了理長發,臉有些微紅。在這種情況下,遇到熟人畢竟是件尷尬的事。
“打個招呼?”江北秋輕聲地征詢白雪的意見。
“走吧。”白雪低低地說。
雖然,她對顧正平的印象一直不好,但在她心裏也無法否認小顧是個優秀的男人。他具備一切優秀男人的優點——年輕,有魄力,有才華,有能力,尤其是在感情上的執著不渝!能夠被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深愛著,是她的幸福。不知為什麼,她甚至不在乎陳玲知道自己愛上了她的丈夫,卻很怕顧正平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