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綠湖畔一片殺戮之聲,來不及做反應的神官四處奔跑,穿著禁軍盔甲的叛黨見人即砍。八千人如同潮水一般,從各個角落噴湧而出,從洗玉台遙遙望去,密密麻麻一片。
白虎以手搭額,觀察情況,見近衛軍遲遲不來,他心中不由焦灼。胃宿護在他身後,警惕地注意四周情況,一旦有任何異常,見即斬。好在洗玉台位置較高,且靠後,叛黨一時還無法到達。
胃宿輕聲道:“白虎大人,隻怕此次叛亂是太元山內奸所發!不若讓屬下去將禁軍三將領斬殺,令他們群龍無首,暴動便無法繼續下去。”
白虎緩緩搖頭,他沉吟半晌,才道:“那三人不足以做大事……隻怕後麵另有高人。你暫時不要離開我,待近衛軍出來平亂再說。”
話音一落,卻見奎宿領著五百近衛軍從天綠湖後急急趕上。近衛軍人人身穿紅白相間的盔甲,全是精心挑選出的戰士。那八千叛黨原本隻是烏合之眾,並沒有進行過任何訓練,一時間近衛軍勢如破竹,從叛黨中間直直插過,手中的長槍一陣亂戳,寒光乍閃,伴隨著鮮血一起崩去半空。叫嚷聲痛呼聲震天,八千叛黨一時不防,被那五百人衝亂了陣形,分成好幾個小圈子,被圍在中心。
胃宿連聲叫好,回頭大笑道:“奎宿果真是好樣的!這麼快就平了暴亂。”
她剛說完,卻見白虎腳下一個黑色的影子緩緩蠕動,奎宿從裏麵緩緩浮了上來,“太元王,叛黨已經被製住,請您定奪。”
白虎冷然道:“不用問我,殺無赦”
奎宿答應了一聲,便潛入影子裏。不一會,就見近衛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八千叛黨無處可躲,他們身為凡人,亦無神力反抗,縱然拚死一搏,卻也毫無用處——近衛軍皆是擁有五百年修行的小妖仙,中了刀槍也不會死。
奎宿一聲令下,近衛軍齊齊舉起長槍,刷刷砍落,霎時間血肉橫飛,殘肢斷體紛紛散落,其狀甚慘。白虎別過臉去不再看,一麵吩咐道:“胃宿,你去捉拿禁軍三將領。順便下去告訴奎宿,一個活口都不許留。馬上將太元山入口處結界封閉起來,不準出不許進”
這次叛亂,隻怕還沒結束,平空被替換了八千人,這不是小數目。如果對方是一個精細的人,便該料到八千凡人就算進了太元山,也隻是有進無出,絕對無法活著回去。眼下應該盡快封閉太元山,防止更大的禍害!
白虎攏著袖子,一個人站在洗玉台上。此時天色已暗,晚霞漸漸褪去顏色,星子從天邊現出了身影。如果入夜了,情況對雙方都不利,太元山如今已經沒有殘餘兵力,如果再來一撥叛黨,隻怕死傷會更加慘重。
夕陽的餘暉裏,斷念崖看上去好像一隻沉默的巨獸,漠然地看著它腳下的天綠湖畔發生的一起又一起事件。從憤恨到背叛,從笑語到殺戮。沾染了衝動的眾神不過是演戲的戲子,悲歡離合,冷暖自知。
寒冷的夜風拂過白虎秀雅的臉龐,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麼冷厲。這曆曆江山在目,無一不是他花盡心血打下的,就算笑他執著,笑他癡念,那也無妨,他就是無法放下。這一生就是一出戲,無論給誰看,看了是笑是淚是罵,其間感觸,隻有自己明白。
天綠湖畔忽然一陣躁動,人群嘩地一下分開,緊接著有好幾個無法躲避的近衛軍一下子飛了起來,身體在半空發出可怕的斷裂聲,連呻吟都來不及便死去。白虎一驚,卻見一個纖細的身影緩緩從湖邊走來,右手提著一把新月般彎曲的刀,刀身在暗沉的夜色下閃爍出熒綠的光芒,鮮血一滴滴從上麵滾落。
她高高地舉起手裏的彎刀,袖子滑了下去,膚色在月光下閃爍出新雪一般的美麗顏色,映著刺目的鮮血,分外鮮豔。
白虎的呼吸幾乎停止,他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可是它一旦發生,他卻覺得那麼不可思議。她沒死……她居然真的沒死!掛在城樓上的那顆腦袋,當時曾是他得意權威的標誌,可是如今,卻成了嘲笑他的利器!
奎宿最先反應過來,大吼一聲便撲上去,出手如電,立即就要抓住她的咽喉要害。煉紅橫腕,將彎刀平平舉在眉前,急急推出,險險擦過他的鼻尖。奎宿腳下忽然一滑,卻是踩在了一灘血水上,煉紅順勢抬腳一踢,正中腹部,將他踢得飛了出去,掙紮著再也爬不起來。
此番動作迅速之極,幾乎是一瞬間就發生了。煉紅將刀在周身一晃,凜然望向洗玉台的方向,冷道:“沒用的廢物,躲在後麵嗎?!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她橫刀向前緩緩走去,目光如冰,眾人被她一看,心頭都是一冷,加上方才她那般厲害身手,自己明顯不是她的對手,上去隻有被殺的份,於是五百近衛軍竟然紛紛向後退去,替她開出一條路來。
煉紅走了幾步,忽然一個人攔在麵前,她抬眼一看,卻是胃宿。兩人冷冷對望了半晌,胃宿忽然沉聲道:“嫣紅山上下幾千人都是我殺的!我殺了便殺了!從沒後悔過!隻是你若想找白虎大人的麻煩,還須的過我這一關”說罷環顧四周,厲聲道:“太元山養你們這群妖,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們逃命的嗎?!誰敢再後退一步,不要怪我下手狠毒”
她霍地一下抽出腰上的刀,橫在胸前。胃宿向來是以殘酷冷血聞名的,近衛軍裏有許多人都曾是她的部下,對她又恨又怕,此刻見她動了怒,當下誰也不敢動了,顫巍巍地舉著長槍,勉強地對著煉紅。
胃宿冷冷看著煉紅,“你既然來了太元山,我怎麼能不一盡地主之誼。來得容易,你以為走得也容易麼?”
煉紅眯起眼睛,雙眸漸漸變做慘綠色,她幾乎咬碎銀牙,細細的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原來是你……原來是你!”她再不多說,身上陡然爆發出綠色的妖氣,如同無數條搖晃巨大的尾巴。胃宿乍一接觸她霸道的妖氣,不由本能地退了好幾步,誰知眼前猛地一花,煉紅整個人居然貼了上來。
胃宿隻來得及看到她眼睛裏慘綠的眸子,跟著領口忽然一緊,被她死死抓祝那彎若新月的刀,恍若一道碧綠的流光,隻閃了一下,然後“卒”地一聲,眾人齊聲驚呼!胃宿胸前忽然一涼,好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一下子刺透皮膚骨肉,那種冰冷,令她打了一個寒顫。
她緩緩低頭,那把彎刀深深沒入胸口,刀好快!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煉紅低笑一聲,手腕一轉,立即就要將她絞成兩截!胃宿不顧一切地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煉紅畢竟被砍去了一個腦袋,功力大不如前,竟然被她推了出去,一腳踏去地上的血水裏,差點滑倒。
胃宿不等她追上來,轉身就往洗玉台奔去,奔了幾步才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眼前金星亂蹦,幾乎無法喘氣。她用力按住胸口上的傷,沒命地躲避著煉紅瘋狂的追擊。煉紅幾乎瘋狂了,雙眼如同鬼火,手裏的刀沒有任何章法地劈過來。
報仇!報仇!為了慘死的嫣紅山狼妖!為了那剛出生沒幾天的還沒有人形的孩子!為了她臨死連話也說不了的侄子!為了她那被萬箭穿心釘去牆上的兒子!為了她深深受挫的自尊!
煉紅大吼著,手裏的刀朝胃宿的身上沒頭沒腦地砍去,所經之處,沒有一個人敢阻攔,紛紛避讓。胃宿一口噴出血來,恨然地提刀,一刀將身邊一個試圖逃跑的近衛軍斬成兩段。
“誰敢逃跑?!”她厲聲喊著,渾身是血,看上去無比恐怖。
話音剛落,卻聽南方傳來一聲巨響,竟好似山腳下有人在放爆竹,眾人齊齊回頭,卻見一道血紅的焰火冉冉升起,從斷念崖下竄了上來,在空中飛速旋轉,整個天空都被映上了它血一般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