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一天的公務後,揚州刺史元文昌龍行虎步地回來。在他身後,侍衛拱護,將他保護著。
“明月照人,清風見靜,知行者也,在乎懂事……”
琅琅的讀書聲在一個院落中傳出。
聽見了讀書聲,元文昌站立住,微微點頭,表示嘉許。
後麵一位謀士打扮的中年人低聲道:“大人,要不要進去看看公子?”
元文昌淡然道:“不用去打擾,舒兒能潛心讀書,是好事。”
“諾。”
“走吧。”
隊伍離開,轉向內宅去。
“誌存高遠,心性歸真,能知事物分合,辨聚散禍福……”
燈光下,元哥舒掩卷,目光熠熠。他瘦了些,更顯精神。相比以前,氣質有所變化,比起那時的誌得意滿,深沉內斂了許多,城府漸成。而外示人,卻又是溫和圓潤的態度。
正陽道長失手,元哥舒可謂遭受重大打擊,更是受到了父親的猜疑。不過他畢竟不是那些繡花枕頭的紈絝,心性堅毅,迅速調整反應過來,主動跪在父親麵前請罪,並自請禁足一年,在府中潛心讀書,不理事務。
這是以退為進的策略,也是表忠孝的心思。
元文昌當然明白,當即準了。說實話,對於此子,他期望甚高,自幼栽培。可惜後來元哥舒發展太順,慢慢養出了些驕奢的氣息來。經此一事,或許不壞。能讓得元哥舒養氣歸元,沉下心來。
果不其然,幾個月來,元哥舒的表現很讓人滿意。
元哥舒雖然自請禁足在府中,倒非完全封閉。不通外界的話,那和囚禁有甚分別?讀書是好事,但兩耳不聞窗外事,那就是迂腐了,是埋頭考科舉的士子才會那樣幹。
他乃將門之後,豪強子弟,自有誌向,因此並不需要通過科舉往上爬。去考試的話,反而跌了身份,受到約束。
不過科舉取士,自古乃是朝廷選拔人才的製度,要想挖掘拉攏人才,還得關注科舉。
今科金榜發布,元哥舒得到名單的時間甚快,早就獲悉了。
現在,這份名單便整整齊齊地抄寫著,放在書案上,抬頭一看,便能看到。入目處,最為醒目的第一個名字:陳原!
“陳原!”
元哥舒念叨著這個名字,原本平和的神態變得猙獰,有殺機迸發。
讀書靜心,但有些事注定無法安靜。
正陽道長圈養資糧,把人當豬,都是為了元哥舒。然而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他殺豬不成,反而身死道消。不管怎麼說,在其中陳三郎定然脫不開關係。
道父一死,元哥舒便等於斷了一臂,這口憋屈氣,無論如何都平息不住。
正陽道長死得冤枉,陳三郎卻是春風得意,連中三元,絕對是鴻運當頭才具備的成就。
不用說,他之所以能獲得如此氣運,和之前正陽對其的放養促肥密不可分。
痛心的是,養豬成虎,使得事態變得不受控製。
每想到此,元哥舒便咬牙徹齒,夜不能寐。
“這筆賬,不會一筆勾銷;道父之仇,必要雪恨!”
元哥舒握緊了拳頭,他目前最為顧忌的,就是父親的態度,不知父親對於這位新科狀元是甚立場……
書房中,用過晚膳的元文昌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審閱一些機要文件。書案上,赫然也擺放著一份金榜名單,上麵陳三郎的名字還用紅筆圈住,非常突出。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他手裏拿著的,便是一篇抄寫下來的《嶽陽樓記》。
讀著文章,元文昌不動喜怒,看不出是甚態度。半餉,讀完之後,放下文卷,目光隱晦,自言自語道:“龍君請飲,是甚意思?莫非真要應和皇帝的那道密旨不成?”
作為封疆大吏,手握重權,元文昌手眼廣泛,在京城中不知埋下多少眼線,情報發達,許多事情根本瞞不過。
“如此,便是造勢了。哼,不過一介寒門士子,無兵無力,那勢豈是憑空造得起來的?”
“不亢不卑,胸懷高遠,倒是個人才。更難得年紀輕輕,便養氣有所成,若能羅致麾下,當為助力。”
對於陳三郎,元文昌確實動了愛才之心。上次鄉試的鹿鳴宴,他帶甲前往,出對子考陳三郎,便存著這份心思。
“心向明月,希望明月能照吾。否則的話,莫怪老夫雷霆轟擊,烏雲掃月了。”
人才固然難得,但若不能為之所用,便是礙手礙腳的荊棘,當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