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這一覺睡得踏實,醒來已是中午,昨天她入睡時已經三更時分,雲珠卻還一直在屋裏等她,若是昨晚驚動了吳嬤嬤,她指不定要怎麼嘮叨。
因著昨晚的事,她心情倒是不錯,難得能到大院裏走一走。今日也不知是什麼日子,燒香的人倒真不少。院子裏有棵新栽的菩提樹,她還記得以前的那棵被她小時候頑皮砍倒了。
陽光甚好,她坐在菩提樹下曬太陽,院子裏人群熙熙攘攘,一對穿青布長裙的母女正從大殿裏走出來。那婦人臂上攜著一隻包裹,看樣子倒像是在匆忙趕路,一邊走一邊拉著後頭的一個小姑娘,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你快些走,不然要趕不上了。”
“急什麼?”那小姑娘嘟嘟囔囔,極不情願,“我最討厭看熱鬧了。”
她們的聲音並不大,可清歡卻斷斷續續地聽見了,仔細一看,卻發現每個人看上去都是行色匆匆,一時好奇,便上前攔住那對母女問道:“這位大嬸,發生什麼事了嗎?你們這要趕去什麼地方?”
那大嬸見她衣飾華貴,以為是大門大戶家的小姐前來燒香,便好聲好氣地說道:“姑娘有所不知,今兒個天子娶兒媳,九城洞開,這方圓幾十裏的百姓都去紫禁城看熱鬧去了。”
“天子娶兒媳?”清歡微一愣神,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忙問,“娶什麼兒媳?”
那大嬸便笑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怎麼連這麼大的事情都不曉得?就是當今聖上的第四子寶親王啊,娶得可是京城裏富察家的大小姐,那可是真正的名門閨秀,我聽說啊今天晚上有焰火表演,可熱鬧著呢。姑娘要是想去可得趕緊動身,不然城門下了鑰,可就瞧不上了。”
清歡愣愣地僵在原地,隻覺得渾身上下冒起一股徹骨的寒意,過了許久才喃喃地念道:“你胡說。”
正巧雲珠出來尋她,見著有生人,連忙緊張地上前來攔在清歡麵前,怒目圓睜:“好大的膽子,你們是什麼人?”
不等回答,清歡卻一手緊緊地扯住她的衣袖,眼神卻是渙散的,沒有焦距:“雲珠……雲珠……”
她說起話來有些哆嗦,雲珠這才看見她的臉色煞白,還以為她又不舒服,連忙握了她的手,亦是冰涼得沒有溫度:“格格,您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
“你快去幫我打聽打聽……”
“格格想知道什麼?”
“弘……弘曆……”她喃喃地說著,卻怎麼也說不出後麵的那句話來,仿佛僅僅隻是提到就會讓她痛不欲生。她忽然就覺得心裏哀涼,很想要見見他,這個念頭一冒出,便已經轉身飛奔向後院去。
後院裏拴著一匹馬,隻有雲珠平日裏才騎,她受了傷可身手依然敏捷,雲珠剛衝進院子,她便飛身上了馬,隻一揚手,那極細的蟒皮鞭子便抽在馬肚上。馬兒吃痛,從院子裏一躍而出。
吳嬤嬤聽到響動,從屋裏趕了出來,卻見清歡已經揚長而去,忙問雲珠:“格格這是要去哪兒?你怎麼不攔著?”
雲珠急得連話也顧不得回,隻想著要從哪兒再弄匹馬來。
這條山路平日裏最是幽靜,可今日行人卻不少,清歡見了人依舊馬不停蹄呼嘯而過。她大病初愈,一路上顛簸異常,傷口發作得厲害,到神武門時已經筋疲力盡,兩眼發黑,幾乎是從馬鞍上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