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男主番外酷愛打包回家吧WWWWW(1 / 3)

蘇鈺和抱著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小小的身子,靠在懷中人細嫩的頸項上,輕嗅著僅僅屬於她的幽香,滿足地喟歎。

她還是喜歡蜷著身子。多少年了,這習慣竟還沒變。

她還小,而他可以等。

或許這樣的等待太過可笑,或許終也無法結果,但是,他不悔。

*

幼時那些林林總總的舊事已漸模糊。更甚,蘇鈺和忘卻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與身份。

就連蘇鈺和這個名字,也是花鬱鬱賦予給他的。

那些泛黃模糊的歲歲月月裏,惟清晰明了的是,他抱著小小的,軟軟的嬰兒,笑著坐在秋季的滿塘枯梗邊,看那曾經的春紅轉眼成秋綠。

蘇鈺和甚小之時,不若平常人家孩子般有父母親照料。從他記事起,一直陪伴著他的便是那身軀佝僂,笑容慈祥的奶娘。

他與奶娘一同住在小院子裏。小院荒草萋萋,墨綠幽深,爛漫嬌花零星點綴其中,暗香盈袖。雖無碧瓦飛甍,青磚紅牆,但他一人坐在比他還高的碧色草叢裏,仰望天際透出的那一抹曦光,也覺得自在悠閑。

那時的他不需要考慮自己的身份,更毋須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人生最初的日子,便是寂靜接著寂靜。

轉折從他從未見過的母親開始。

那日奶娘坐在石凳上在樹蔭下為他納著鞋底,而蘇鈺和像往常一般坐在草叢內,沉默著仰望。

風吹日曬下黑漆脫落,斑駁的木門緩緩打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從門檻上踏過一雙腳,那雙腳上套著金絲牡丹的綢緞軟鞋。

女子的雍容華貴仿佛與身俱來,肩上籠著鵝黃碎金綃紗,眉間金荷花鈿妖嬈多姿。發髻上斜插著琉璃鏤空的石葵花的簪子,銀為底,又點著湖藍色寶石,閃亮耀眼。

而女子身後跟著的八個丫環似的女子皆低著頭,其中靠近女子的一個丫環懷抱著棉布裹著的嬰兒。

他轉頭,茫然地看著那個女子。而奶娘早已放下鞋底,滿臉惶恐地跪伏在地,聲音顫抖:“夫人——”

女子淡漠地看了一眼奶娘,提裙踏步走到蘇鈺和的身旁,秋眸朦朧,竟氤氳。她那雙白皙的手緩緩伸出,似乎想要撫摸蘇鈺和白嫩的臉,可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瞬間立馬收回。

最終她的靨上流露出無奈的笑意,朱唇輕啟:“你雖是我親生孩子,我卻也不得不將你囚在這小院子,這六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和你重逢,盡一個母親的責任。可惜的是,天意難違。你終究會成為毀滅這個家的原因。孩子,你且記住,不是娘親狠心,而是我們抵不過命運。”

一旁跪在地上的奶娘渾身一顫。忽的就想起六年前,夫人誕生小公子的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個瘋和尚跑到大門口胡亂嚷嚷,說這個小公子是災星,會毀了這個家。老爺本不相信這無稽之談,可自從小公子誕下以後,災難連連。可夫人對小公子所愛之深,老爺思慮萬千,最終決定將囚禁在小院內,一輩子不準出來。

至今為止,小公子連一個名字都沒有,更莫談父母的愛。

奇怪的是,自從小公子被囚以來,家裏再也沒有災難發生。

蘇鈺和看著夫人墜下的淚,茫然的點頭。

女子掩袖拭淚,咬唇輕歎,喚來一旁的丫環,抱過那棉布包裹的小小嬰兒,最終對著蘇鈺和強笑道:“孩子,你雖是如此的命,可娘親從來沒有悔過生下你。這個女嬰是你未來的妻子,你定要好好照顧她。”

女子看著蘇鈺和茫然接過女嬰,輕勾唇滿足微笑。

可她還有話沒有說完。

這女嬰不同於平凡女嬰,終有一日會蘇醒。若她能成為你的妻子,便會化去你一身的戾氣。

這女嬰與你今遭相遇,都是前世分離的執念所生。此番遭遇,便是命運伊始。

*

妻子。

這個嬰兒從那時起便注定了是他的妻子。

那時的他看著懷中閉著眼睛,雙頰蒼白,閉著眼睛的小小軟軟的嬰兒,良久不言。

這個嬰兒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任何活著的跡象,卻沒有腐爛化為塵埃。

這個嬰兒,竟是早已死去。

那時的他不懂死,隻是固執地將這個小小嬰兒抱在懷中,以為自己可以溫暖那冰涼的小小身子,以為她終有一天會睜開眼睛,以為她會陪伴他一起度過這無盡歲月……

太多太多的以為……

他想,等她醒來後。自己要給她取一個名字,要教她說話,要教她怎麼樣生活,要教她,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娘子,我是你的夫君。”

“娘子,你要早早的醒來,不然我就長大了,老了,醜了,你就不會喜歡我了……”

蘇鈺和每日都盼著這個女嬰醒來,連帶著奶娘看到他抱著這個早無氣息的孩子也無奈一歎。

兩年光陰,不算長,也不算短。他與這個小小女嬰一起生活了兩年,可她卻一次也沒有睜開眼。

他與這個小小的女嬰分開是因為一場火。

那一場火來得很是突然。

葉黯花殘時節,花自飄零枯葉紛飛,這樣的午夜時分,睡夢正酣。誰也沒有注意到火苗在黑暗中慢慢蔓延,慢慢吞噬著那些曾經繁華的亭台樓閣。

蘇鈺和隻記得,漆黑夜幕下,赤紅色的火舌蔓延,樓梁轟然倒塌。人從夢中驚醒,慌不擇路的逃跑,燃燒著的熾烈火焰將四處逃跑的人卷入其中,亡魂掙紮般的叫囂擋不住蔓延的火勢。

視線裏,再無往日寧靜夜晚裏的閃亮星子,隻剩下紅色,血的紅色,火飄搖的紅色。眨眼間便是寂夜喋血,屍體橫陳。

生死不過頃刻之間。

可一場火,毀滅不了這個百年世家,真正毀滅它的,是黑夜裏執著刀四處隱匿的殺手,因為對傳家之寶愈來愈深的欲望,他們不惜一夜之間讓這裏染滿鮮血。

天下有一奇特法陣,隻有極其三塊三靈寶玉,以血相祭,便能夠許下一個願望。那願望可以是金銀珠寶珍奇碧玉;可以是武林秘籍絕世武功;可以是長生不老成仙之路;也可以是——能毀滅神的力量。

而蘇鈺和家中的傳家寶青玉,便是可以打開法陣的其中一塊寶玉。

而打開寶藏的這條路,太過漫長。甚至需要千萬人的鮮血來鋪灑,需要千萬人不甘的亡魂來開路。

蘇鈺和的奶娘便成為了其中一縷亡魂。

蘇鈺和還記得,他的奶娘是怎樣護著他還有他抱著的小小女嬰逃出火海的,是怎樣以身擋住殺手的道路給他機會的逃走的。

蘇鈺和永遠記得那個夜晚,他抱著嬰兒藏匿在假山中,清楚的看見,從熊熊燃燒的烈火中,走出一個紅衣女子。

那紅衣那樣的張揚,那樣的妖嬈,似乎就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卻比身後火焰更妖豔,是許多人的鮮血沉澱下來的妖豔,是殺戮與戾氣共同衝撞成的妖豔。

那是地獄走來的阿修羅,那是黃泉路上血色的彼岸花。

很久以後,蘇鈺和知道了她的名字。

如姬。

*

那場火中蘇鈺和與女嬰失散了。

蘇鈺和再也沒了原來的家,沒了奶娘,沒了女嬰。他每日站在街上,看著來來往往或笑或哭的路人,看著街邊孩童做著幼稚的遊戲,他的心底就那麼突然湧出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想,這種感覺名為憂傷。

蘇鈺和已經差不多忘記那段日子他在幹些什麼,每日都在街邊徘徊,隻要一看到小小軟軟的女嬰,他就一定會湊上前去,看看她是不是自己的妻子。

那段日子很苦,可是蘇鈺和一向健忘,而忘記的常常都是苦的日子。

終有一日,當他站在街上之時,看到遠處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小小的女童,而那個小女孩睜著圓溜溜的黑色眼睛,茫然呆滯地看著鬧市種種。手輕輕扯著自己的粉色小裳,不管夫婦問什麼,都不回答。形狀仿若癡兒。

“鬱鬱。你看,那邊有買糖葫蘆的,吃不吃?”

“……”

“鬱鬱。你看,那邊有雜耍的,好不好笑?”

“……”

他就這樣站在鬧市的另一端,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隔著人世的種種喧囂,靜靜的看著那個呆滯的女童。

他想,自己應是找到了她了。

盡管她已蘇醒,盡管她沒有看到他。可是他知道,他就是那個小小軟軟的女嬰,那個陪伴了他兩年的女嬰。

當年火後,女嬰蘇醒,然後被尹家收留,尹家家主尹青斷定此嬰兒無心之人,背景不凡,且活不過十歲,本欲將她丟棄在荒郊野外。其手下心軟,便將女嬰收留在自己家中,為防帶來禍事,便不予姓,隻隨便取名花鬱鬱,更是希望此女能生如夏花鬱鬱,不做違心之事。

後來,蘇鈺和也被尹家所收留。

尹家對三靈寶玉同樣興趣濃厚,勢在必得,他們將蘇鈺和收留在家中,也是想要打聽清楚他家傳家寶玉落在何人手中。

可惜結果很令人失望。

魔教。

魔教奪走了寶物。

*

蘇鈺和在尹家碰見花鬱鬱是在中元節。

花鬱鬱隻著了一件薄衫,蜷腿坐在冰涼的石頭上,看著薄薄冷霧裏漆黑天幕下那一輪泛著淡淡血光的圓月。樹影婆娑,她隱在樹影之中,那雙黑色的眸子下,有淡淡的淚痕。

她看著自己的手,苦笑道:“滿身情誼付,願君一生護……鈺和,終究是我沒有看透你。”

他不知她發生了什麼,而當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到她身邊之時,她呆滯地移過目光,卻猛然一驚,兩行清淚流在頰邊,貝齒咬著那淡紅色的唇。

“蘇鈺和……蘇鈺和、蘇鈺和……是你麼蘇鈺和?”

那時的他還不叫作蘇鈺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

那時的他卻不知怎麼的,明明他不叫做蘇鈺和,竟然淡淡的點頭,輕笑一聲,上前揉了揉花鬱鬱軟軟的頭發。

“是我。”

是我。

從此以後,他便叫作蘇鈺和。

*

花鬱鬱和其他人不同,不知為何,她那小小軟軟的身子裏麵就像是住著另外一個靈魂,比同齡孩童聰明些許。

恰如天上一不小心踏入凡間的仙子,從九天之上翩然降臨於這個身軀中,純潔而無暇。彷徨,彷徨,隻想要找到自己所想要的希望。

那時的他,以為自己的小小妻子是仙靈下凡。

*

隻是,蘇鈺和不知曉,他確實是猜對了。其實那時那個小小身子裏住著的不是其他人,就是當年跳下絕情崖的花鬱鬱,而戰神鈺和寧毀去滿身神力也要剜心以纏住花鬱鬱碎掉的魂魄,那纏著的魂魄墮入紅塵,千百年才愈合,投入凡胎。

花鬱鬱很珍惜現在的時光,這女嬰的身體無魂魄,而她沒有走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便進入了這身子,有遭一日,還是會被鬼差抓回去的。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有遭一日,卻是很多年後,尹家破落,她與尹青玉逃命之時。

她曾用最後一點神力預測了將來之事。

將來,另一個自己會代替自己照顧他。

那已經夠了。

蘇鈺和知道花鬱鬱不凡,甚至預感到有遭一日她便要離開。

但蘇鈺和卻隻是傻傻地告訴自己:這一輩子都要記住那雙墨黑色如水般清澈的剪水雙眸。

一輩子都要記住。

因為不管是何時何地,他都要第一時間認出她來。再不分離。

*

中元節。午時。

夜空天幕寬廣亦如大海,隻飄著幾點暗色浮雲,血色的圓月藏在薄霧與浮雲之後,穿過雲層縫隙灑下的月光慢慢漾開。輕柔皎潔,幹淨若水。

朦朧月色裁了一地斑駁的樹影。

樹影下,花鬱鬱在石頭上撐起小小柔弱的身子,單薄的衣衫在夜風中輕輕飄揚。她的眸子已漸氤氳,與蘇鈺和目光相接,最終小手捂著嘴艱難地開口:“蘇鈺和……今天是中元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蘇鈺和有些迷茫地看著花鬱鬱,薄唇輕抿,然後走上前去張開雙臂,輕笑:“跳下來罷。風大,會著涼的。不用怕,我會接住你的。”

花鬱鬱點了點頭,抽噎著從石頭上跳下來,跳進蘇鈺和溫暖的懷抱裏。

那時蘇鈺和的身子總是暖暖的,捂得人總是忘記了一切悲傷。

花鬱鬱抬起頭,作為嬰兒時沉睡了兩年光陰,今次看起來也不過八歲稚童的模樣。

她似乎是想要確定什麼一般,從蘇鈺和的懷抱裏抬起頭開口問道:“蘇鈺和,你是蘇鈺和對吧。你是想要帶我走麼?”

蘇鈺和抿了抿唇,看著花鬱鬱目光執著:“我為何要帶你走。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等我們長大了,便會一齊拜天地,在一起。”

這些年來,蘇鈺和錯過了許多許多。

錯過了家人,錯過了童年,錯過了親情,錯過了奶娘,甚至還與他的妻子擦肩而過這麼多年。

錯過的一切一切,他不能挽回了。但從今開始,他不能讓他的小妻子也錯過。

那時的蘇鈺和不懂愛,但他懂得什麼叫做執著。

蘇鈺和將自己的外衣披在花鬱鬱的身上,摟著她軟軟的身子,唇邊不自覺流露出笑意。

“我想,你懂我的話。那麼,你願意接受我的等待麼?”

很多很多年以後,同樣是蘇鈺和與花鬱鬱。

同樣的一雙男女。四月熏風中,花影重重下。女子捧著豔若赤玉的牡丹花,聽著的男子的話中的執著與今日所說再次慢慢重疊。

——我知。鬱鬱,我知你並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孩童。我知你懂我說的話,我是真心的,我可以等你,等你長大娶你回家。我真的可以等……

——其實,隻是因為我知,有些東西,不能看表麵。

——我隻能默默地等待,等待你卸下心房,等待你也發現自己的心意。

恰如命運之路的交織,你於路的那一頭不經意的抬頭,與我再一次攜手;恰如注定糾纏的緣分,兜兜轉轉,分分離離,最終,我還是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