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唐人街巫家的居處時,全身已經濕得如同落湯雞一樣。
老媽吃驚地尖叫:“龍兒,寶貝女兒,是誰打破了你的頭。”
我不去理她,一直走到太婆婆的麵前。
太婆婆抬頭看了我一眼,“怎麼了?後悔了?”
我搖頭:“我不後悔。”
太婆婆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真象巫家的女人。”
“你不是說我前生的生命並沒有結束嗎?為什麼不把我送回到第三生去?”
“你想知道?”
“我隻是想讓這一切都快點結束,無論是前生或者是今生。”
“好吧!也許知道了一切,你會有所覺悟。”
太婆婆拿出了法寶靈魂分離器,再次對我施法。
我覺得疲倦不堪,我真的累了。也許,也許回到那個七彩陶罐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人懷孕的時候,脾氣總是特別暴躁一些。
莊姬覺得肚子裏的小生命似是在故意折磨她,她吃不下睡不著,動轍惡心,全身無力,隻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她並不曾長胖,反而更加消瘦了。
隻有肚子古怪地挺在外麵,和她瘦削的身形不成比例。
穆嬴每天都來看望她,每次看望她時,母女兩個人都會關在屋內,說一些別人聽不得的體己話。
“已經幾個月過去,你還記得你兄長的仇恨嗎?”
莊姬想,母親並不曾真的在乎過她,身為母親的人,在女兒懷孕的時候,仍然隻是一心一意希望女兒履行報仇的承諾,卻忘記了報仇的對象是即將出生的孩子的父親。
孩子的父親,她的手落在腹上時,便會想到那個遠走的人。他可知道,她現在懷著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寂寞的時候,人會更加軟弱。
她總是時時望著窗外,冬天到了,大雪已經落下了幾次,窗外皆是銀裝素裹的一片。大雪之中的人是最難謀生的,不知他現在人在何處。
她也會故做漫不經心地留意家中的來往賓客,希望自他們的身上聽到一點關於嬰齊的消息。
但來人皆不曾提到嬰齊,似乎自那一日後,他便自人間蒸發了,再也無人看見過他。
她想,也許他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唯一留下的東西就是肚子裏的那個小孩。
偶然的時候,屠岸賈會到趙家拜訪公主。做為公主曾經的閨中密友,他並不因公主已經嫁為人婦而有所避忌。
趙朔也對於兩人相會全不介意,他仍然是過於寬宏大量,對一切都順其自然,從不願過份勉強。
因而當莊姬與屠岸賈相會的時候,他們談話的內容,趙朔多半是懵懂不知的。
莊姬有時會想,趙朔實在是太平和了。若不是趙朔而是嬰齊,隻怕所有的一切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屠岸賈對於公主最終選擇了趙朔這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朝中的適齡公子誰不想成為公主的夫婿,何況,他曾是公主最親密的朋友。
他難免會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人到底還是自私的,對於本以為屬於自己的東西,又失去了,總比從來不曾夢想著得到,要更加難過許多。
“我嫁入趙家,不過是為了報多年之仇罷了。”莊姬是這樣安慰他。
他卻狐疑,難道公主為了報仇真的會殺死自己的夫婿嗎?
他不知道這多年之仇,已經有了很多年,甚至上溯到商代,龍仍然存在於世間的那個時候,這仇便已經根深蒂故。
“若是趙氏滅族,朝中便由屠家掌權了。”公主對於這一點從來就不曾隱瞞。
這對於屠岸賈來說,亦是絕佳的誘惑。若是可以超過趙氏,使屠家成為晉國的第一家族……
“可是趙家根基深厚,隻怕難以盡數殲滅。”
莊姬冷冷一笑:“有什麼難的?隻要殺了趙朔、趙同、趙括、趙穿和”她頓了頓,“和趙嬰齊,趙家剩下的人便無足輕重了。”
“可是趙嬰齊在哪裏?”
莊姬默然,花園之中繁花落盡,大雪落著樹枝。一兩隻喜鵲在枝上鳴叫,似是預報著新年的來臨。
梅花的香氣隱隱可聞,莊姬抬頭看著那一角碧藍的天宇,趙嬰齊,你又在哪裏呢?
與此同時,趙嬰齊正踏著積雪向城中的市集行去。他手中掛著幾尾魚,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漁夫,竟會是趙家逸去的公子。
他並不曾離開京城,隻是隱姓埋名,結廬而居,住在汾河的岸邊,每天捕魚換一些糧食及日常用品。
雖然自趙家的公子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低下的漁人,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委屈。他有奇異的負罪感,總覺得自己對不起趙家,也對不起莊姬,尤其對不起趙朔。
他不知趙朔是否已經查知莊姬與他之間的關係,他想,對於一個丈夫來說,這是無法隱瞞的。
從小開始,他都是欺負著趙朔長大的。他從來都沒有愧疚的感覺,但這一次,卻是完全不同。
他心甘情願地自我放逐,並且由身體上所受的苦楚而使心靈上的苦楚得以緩解。
或者,隻是這種痛苦的感覺,讓他更深刻地了解到原來他還存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