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鎮裏了?”他問。
“嗯,媽媽讓我去商店買紗線,她在幫比爾船長織一隻襪子。”
“他隻穿一隻襪子?”
“是的,比爾船長有一條腿是木頭的。”她解釋道。“所以他不能再航海了。不過我很開心,因為他什麼都知道,比世界上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
“呦!這話不可信,獨腿水手能知道多少。”小男孩說。
“為什麼不能?”拖拖有點生氣了。“人又不是靠腿去學東西,是吧?”
“是不用腿,但沒腿的話,還怎麼行走四方,去發現新事物呀。”
“比爾船長那條腿沒斷的時候就已經行走八方了,他去過陸地上大多數國家,知道當地人所知道的,也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的。他曾經在一個荒島上遇到海難,曾經差點被一個食人族的國王做成了美味,還曾經在水中被一條鯊魚追了7個聯盟[2],還——”她說。
“什麼聯盟?”小男孩問。
“就是一段——一段距離,像英裏那種;但不是一英裏,你知道的。”
“那是什麼?”
“那你得去問比爾船長了,他什麼都知道。”
“不可能什麼都知道,我就知道一些比爾船長不知道的事。”小男孩反駁。
“要真的是那樣,那你可太聰明了。”拖拖說。
“不,我不聰明,有人覺得我笨,我也覺得自己挺笨的。但我知道一些奇妙的東西,比爾船長懂的可能比我多——多很多——但我敢保證他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那些。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梅兒·韋爾斯;不過大家都叫我‘拖拖’。‘拖拖’是個昵稱,我在蹣跚學步的時候,兩條腿好像黏在地上,撲棱得很快,所以有了這個名字。你叫什麼?”
“亮亮扣。”
“有來曆嗎?”
“什麼有來曆嗎?”
“那個搞笑的名字啊。”
男孩微微皺了皺眉頭。
“和你的昵稱同樣的來曆。”男孩沮喪地回答。“有一次,爸爸說我光亮得像顆扣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從那開始,他們就一直叫我亮亮扣了。”
“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麼?”她問。
“薩拉丁·帕瑞塞斯·藍博汀·易韋根·沃·史密斯。”
“我還是叫你亮亮扣吧。”拖拖歎了口氣說。“整個名字裏,我能記住的隻有‘沙拉’[3]了,我還不喜歡沙拉,你不覺得自己的名字很難記嗎?”
“我根本不去記它,其實名字還有很長,不過我把剩下的都給忘了。”他說。
“很高興你能這麼說。啊!比爾船長來啦!”拖拖轉頭望去。
亮亮扣也轉過頭,一臉凝重地望著步態笨重的老水手。比爾船長不是什麼美男子,他年紀不小了,個子不高,圓胖墩實、圓臉、禿頂,下巴長著一圈鋸齒狀的紅胡子。他的藍眼睛裏透著坦誠愉悅的光芒,他的微笑就像一抹陽光。比爾船長穿著寬領水手衫、厚呢短大衣、闊邊水手褲,其中一條褲腿蓋著木肢,不過旁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正快速沿著道路跛行;他把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裏叼著煙鬥,黑色的圍巾隨風飄在身後,就像一張黑旗。
亮亮扣十分欣賞老水手的樣子。老水手身上散發著一種氣質,歡快、無憂無慮、誠實、友好,這種氣質讓他理所當然地擁有了好人緣,陌生的小男孩同樣被他感染了。
“哎呀,哎呀,拖拖,你這是趕著去鎮裏嗎?”他走上前說。
“不是的,我正往回趕呢,比爾船長。我半路上坐下休息,順便看看海鷗——它們今天好像特別忙——後來我就遇到這個男孩。”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