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玉璧同紀安然從前見過的大部分平安扣雖有相似,卻也不同,相較而言更為扁平,上頭還刻著字。周氏將孩子交給小菀,微笑著自盒中取出玉璧,向世子夫人母女歉然道:“此玉璧雖是公主所賜,然我平時甚少佩戴,放在我這裏白白糟蹋了,贈與自家孩子,想來公主也不會介意。難得悠兒喜歡,我這做嬸娘的本不該吝嗇,可是,”她頓了一下,麵上帶了絲傷色,“從前我那短命孩兒重病,我將這白璧拿去請高僧祝禱,後佩於其身,可惜她是個沒福氣的,最後還是去了。”
紀悠然才不過三四歲,睜著一雙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著周氏。世子夫人韋氏知道周氏曾育有一個女孩,可惜那女孩自脫娘胎起身子就弱,時常生病,周氏為她操碎了心,想了許多法子,拜了各路神仙,結果還是在年後夭了。當初這事動靜不小,不僅因為那女孩是公主最疼愛的幺子紀桓的嫡長女,更因為周氏在她去後一病不起,差點也跟著走了。聞言她隻得道:“弟妹,想那孩兒如今應已托生轉世,你莫再傷心了,萬一牽絆了她今生福緣,可如何是好?”周氏倒沒聽過這樣的說法,不由問道:“我日夜牽掛,反而是她負累?”韋氏不過信口胡謅,哪裏料得她當真一問,隻得繼續道:“輪回乃是天道,你們定是前生有恩,今世才有這樣一段母女緣分,可惜終究緣淺,她這才去了。弟妹你還年輕,將養好身子,將來會有真正的子女緣分。”
她卻不知周氏念女成癡,壓根沒聽進去她後一句話。周氏苦澀地笑了笑,將話題扯回來,道:“這東西放在我這裏,不過是睹物思人,平添傷感。可它畢竟曾被我那短命孩兒貼身戴過,悠兒身為世子嫡女,身份尊貴,有不得半點不吉。我真怕將這東西給了她反而不是好事。”
韋氏出身世家,自小眼光挑剔得很,一看就知這玉璧價值不菲,心頭也很中意。她沒怎麼見周氏佩戴過,想來並非心頭好。她又不是那起眼皮子淺的小門小戶,倒不想占妯娌這種便宜,隻想著或許可以用同等價值的首飾把件換過來,反正悠然喜歡。但聽了周氏這麼說,心中也有點忌諱,可是周氏明顯是想將那玉璧贈給這個才出生的小庶女,難道就不怕黴死她?
許是瞧出了韋氏的疑問,周氏道:“嫂嫂請看。”將手中白璧拎到韋氏眼前,透過明亮的燈光,隻見白壁上刻著一些像字符的東西。韋氏伸手輕輕拿過,細看道:“這是什麼?像是……一些符文?”周氏笑道:“那時白海寺中恰有一位從天竺遠道而來傳教的高僧,這白璧就是他為之誦真祝禱,這個據說是天竺的文字,翻譯過來就是‘安然無恙’,意在保佑平安。”
“安然無恙,安然……”韋氏突然朝紀安然看過去。周氏點點頭,道:“很巧是不是?這孩子的名兒是我們九爺起的,但他從前可不知道這塊白璧上刻字的含義。我正是覺得巧合,這才起了將玉璧給她的想法。畢竟,玉擇有緣人,倘使這孩兒真和這塊白璧有緣,玉有靈,定會保佑她的。何況,”周氏淡淡笑了笑,“這孩子沒有我們十六娘命格金貴,想來萬一有什麼不妥,也不是那麼容易沾染。”
這意思不就是:這丫頭不過是個出身低賤的庶女,應該比較好養,實在福緣淺薄,也與人無尤,更怪不得美玉?韋氏釋懷一笑,將玉璧還給周氏,道:“弟妹客氣了,我這丫頭又算什麼金貴,小丫頭片子一個罷了。她就是眼饞好東西,弟妹本就不該理會她。”
紀悠然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見母親拿著漂亮的白璧對著燈光看,好奇的她也在一旁踮著腳看,越看越覺得此玉溫潤通透、毫無瑕疵,雖然不懂鑒賞,卻也分得清好歹,隻覺得這塊石頭比她見過的所有石頭都還要好看。直到見韋氏還玉給周氏,不由跳著腳不依道:“悠兒要!”小小孩童,還沒學會禮儀客套,隻知道那是心頭好,伸手就想奪。
韋氏臉色沉了下來,一把抓住她,斥道:“不得胡鬧!”紀悠然扁了扁嘴,似乎要哭。周氏連忙給燕兒使了個眼色,燕兒心領神會,很快從房裏拿來一個小木盒子。周氏將盒子打開,隻見其中有些飾物,並不十分貴重驚豔,卻都精巧別致。周氏慈藹地蹲下身,對紀悠然哄道:“悠兒乖,九嬸這裏有些東西,比剛才那個好,給你隨便挑哦。”